淩鹿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他確信,先生一定是看到了。
自己應該怎麼說?
難道要說“不好意思哦,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是惡魔來著”?
淩鹿的胸膛開始劇烈起伏。
就在這時,他身旁響起一個甜甜的聲音:“小哥哥?”
淩鹿下意識扭頭一看,是兩位穿著短裙的小姑娘。
其中那位留著齊劉海的小姑娘,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小哥哥,打擾你一下——”
“請問你頭上的惡魔小角發箍,是在哪裡買的呀?”
“這個顏色也太好看啦,跟紅寶石一樣!”
……呃?
等等,也就是說,有可能在人類看來,我腦袋上的這個並不是我自己冒出來的小犄角,而隻是一個人造發箍?
如此一想,淩鹿頓時又覺得自己可以呼吸了。
他方才慘白一片的臉色又慢慢有了些血色。
不過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小犄角是從哪裡買的”這個問題。
就在他猶豫不定時,厲行洲走了過來,一麵極自然地將加了冰的冷飲遞到淩鹿手裡,一麵客氣地告訴兩位小姑娘:“他的小犄角不是買的,是自己手工做的。”
兩位小姑娘恍然大悟般“哦哦”兩聲,又說了些“難怪呀”“小哥哥真厲害”一類的話,就離開了。
淩鹿抱著自己的冰可樂喝了一大口,同時偷偷抬眼看著厲行洲——
厲行洲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鎮定。
要非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
他一直在看自己的犄角!
而且他的眼神,簡直就和他看到貓貓玩偶的小犄角、準備動手rua貓貓時的那個眼神一模一樣!
淩鹿抱著冰可樂跳了起來,跳到厲行洲rua不到小犄角的地方,警惕地大喊一聲:
“不許摸!”
厲行洲:“……沒有打算摸。”
淩鹿:……
厲行洲:“真的。”
淩鹿這才又往前走了兩步,頂著兩個小角抬起頭,有點心虛地問道:“那個,呃,先生,你怎麼知道這個是我……是我手工做出來的?”
厲行洲:“弧度顏色光澤,都和你的貓貓玩偶一模一樣。”
“貓貓玩偶不是你們手工做出來的?”
“這個發箍也是配套的吧。”
淩鹿猛點頭:“嗯嗯,是是,完全正確!”
對哦,先生說得好有邏輯!
此時的淩鹿,儼然忘了“自己都沒有帶背包,到底是從哪裡把這個發箍摸出來的”這樣的問題。
就在淩鹿鬆下一口氣時,方才來問他小犄角發箍的兩位姑娘也從冷飲店出來了。
她們看到淩鹿和厲行洲,又友好地微笑了一下,一邊聊著天一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兩位姑娘說話的聲音其實很
小,奈何風聲還是把她們的私語送到了淩鹿耳中:
“這兩人好配呀。”
“你看那個高個子的,一看就很寵那個戴發箍的嘛。”
淩鹿:……誒?
她們、她們,她們也和趙瑜一樣誤會了?
淩鹿的心又開始咣咣亂跳起來。
方才那被突然冒出來的小犄角給打斷了的胡思亂想,瞬間卷土重來。
不但卷土重來,這次還裹挾著一個讓淩鹿渾身發冷的念頭:
什麼戀人不戀人的,淩鹿,你是不是忘了,你根本不是人呀?
你隻是一隻惡魔貓貓,為了要向先生報恩而有了人形。
你住在先生的屋子裡,晚上用貓貓形態睡在先生身邊,不都是為了除掉那些可惡的黑氣嗎?
待黑氣除儘,你就應該離開先生啦!
到時候,先生會有真正的戀人,會和其他人牽手親親睡在一起,和你這個惡魔貓貓有什麼關係呢?
驟然意識到這點的淩鹿,臉上的血色再次慢慢褪去。
可樂也不冰了。
爆米花也不香了。
就連他心心念念的彩虹獨角獸玩偶,也失去了吸引力。
淩鹿垂下頭,聲音很低很低地說著:“先生,我想回去了。”
看到淩鹿那過山車一般的表情,厲行洲其實早已眉頭緊鎖。
但他又不能貿然發問,更不能做出什麼太唐突的行為。
他有種奇怪的直覺:若是逼得太緊,這隻緊張的小鹿會頓時跑得無影無蹤,讓自己再也找不到,
因此,當聽見淩鹿如此說時,厲行洲隻能應道:“好,我們回去。”
*
厲行洲今天沒有用司機,是自己開著車帶著淩鹿來的。
來影城樂園的路上,淩鹿一直很興奮,東看看西看看,覺得路邊的人物雕像、遠處的童話城堡都有趣極了。
如今回去的路上,他卻是悶悶地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句話也不說。
就連那一開始顏色鮮亮的小角,如今顏色都黯淡了幾分。
厲行洲當然很清楚,這對小角不是從什麼地方買來的,也不會是淩鹿從哪裡掏出來戴上的。
但很奇怪,他發現自己一點不想去較真,不想去探究為什麼淩鹿的腦袋上會有角。
他甚至隱隱覺得,淩鹿哪怕和貓貓玩偶一樣,有犄角有尾巴還有翅膀,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他現在更關心的是:
淩鹿,到底為什麼如此悶悶不樂。
難道真的是因為聽見旁人在議論他們的關係?
難道對於在情感上極其遲鈍的淩鹿來說,他直到現在才察覺出,普通的“室友”並不會如此相處?
厲行洲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道:“淩鹿,想聊聊嗎?”
淩鹿:“……不想。”
說完,淩鹿伸手在中控屏幕上按了兩下,道:“先生,我想聽歌。”
這就是完全不想說話的意思了。
厲行洲:“……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