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姆蘭之丘。
血色的夕陽綿延至山丘的另一邊,分不清是流淌的血液還是末日的餘暉,無數刀劍佇立在濃鬱的血光中,預示著不詳的命運裁判。
恩奇都側身輕輕將手放在其中一把劍上,那並不是真實的質感,可他能體會到,另一個時空裡它的主人在離去時濃鬱的悲傷。
這是一個關於聖劍中他所看到的那個未來的夢。
原來英靈也會做夢嗎?
恩奇都在活著的時候就很少有過夢境,除了偶爾夢到過有關於他被創造初始的夢,他的夢中世界永遠都是沉暗且混沌的,沒有色彩和溫度。
外表的機製再過一樣,他與真正的人類始終有區彆。
恩奇都回過神,凝視山丘最上方插在泥土中的誓約勝利之劍,一隻手伸向前,握住了必勝的寶劍。
他的麵容威嚴肅穆,哪怕麵臨死境仍然沒有任何懼色,比起手中的劍,他更像一把鋒芒畢露永不折斷的長劍。
“禦主......”
無意識地呼喚出這個許久未開口過的名諱,恩奇都的表情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那是他要改變的結局,隻有這樣才能完成禦主的願望。
於是他上前一步,忽然無數條透明的線纏繞在每個角落,恩奇都沒有防備,左手被劃出一道傷口。
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土地上,明明是虛幻的夢境,他竟然感覺到了隻有現實才能產生的疼痛。
恩奇都蹙眉望向已鮮血淋漓的左手,他的血液是為了靠近人類的身軀才產生的一種模仿,在警告身體受到傷害,但他沒有畏懼,抓住了一條線。
伴隨著靈魂深處的疼痛,透明的絲線隨即崩裂,恩奇都強忍著這種不適,準備繼續向前。
他有一種預感,如果能夠靠近亞瑟,或許就能改變既定的結局。
“你還要往前走嗎?”
一個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該如何形容這個聲音呢?
華美冷冽的聲線帶著明確的怒意,由於太過憤怒,恩奇都僅靠著他壓低的音量便聽出了他的不悅,可那同樣是熟悉的,熟悉到身體的每個角落都在興奮地戰栗,每一根發絲都在歡呼雀躍,恩奇都必須控製住他想要轉身的衝動,才保持住武器本該持有的冷靜。
“我剛剛還想起你了哦,吉爾。沒想到這麼快就相見了。”
恩奇都的聲音裡帶著篤定的笑意,他悄悄將受傷嚴重的手隱藏在不易發現的位置,才緩緩轉過頭,看向闊彆已久的友人。
金發紅眸的青年用一種莫名的神色注視著他,原本漫不經心的神色卻逐漸消退,換上了更讓恩奇都頗覺不妙的陰沉壓抑的表情。
“你還想藏到哪裡去,用不用我幫你掰下來埋在泥裡,這樣我就看不到了。”
“埋在土裡不是更明顯了嗎?”
麵對恩奇都難得的玩笑,最古之王不僅沒有撫慰到,反而更生氣了。
“手給我。”
這麼說著,他非常強硬地拉起恩奇都受傷的左手手肘,麵容不悅地抬起下巴,不知是因為恩奇都受傷還是他的隱藏讓他原本與摯友團聚的心情受到了汙染。
“給我個理由讓我寬恕你,膽敢欺騙王的罪過,就算你是恩奇都也罪無可恕。”
金色的漣漪出現,吉爾伽美什拿出一瓶神藥,倒出藥劑為恩奇都治療。
他們之間的距離如此貼近,兩人親密地像是一人。
在仔細為摯友做好治療後,王傲慢地回以恩奇都一個你看著辦的眼神。
“想好理由了嗎?”
“沒有。”
恩奇都搖搖頭,苦惱地回答。
隱藏自己的傷口,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他當然知道摯友擁有全知全能的力量,恩奇都的行為算不上欺騙,他隻是不想讓吉爾伽美什看到這麼狼狽的樣子。
“離開我這麼久,你居然連謊言也沒有學會嗎?有勇氣脫離英靈座,卻沒有勇氣向我撒謊?”
最古之王腥紅雙眸閃爍著微妙的光芒,他撩起摯友的綠色長發,熟稔地放在掌心中把玩,看不出任何生氣的樣子。
沒有人知道,在無法感知到那熟悉的氣息時,王的表現是多麼的暴怒,憤怒的王近乎將整個英靈殿拆穿,直到再次見到恩奇都,這股縈繞在他胸口的恐怖殺意才逐漸消散。
“那不一樣。”恩奇都有些驚訝吉爾伽美什知道他離開英靈座這件事,在想起友人的能力又恢複了心態,“即便可以偽裝出任何理由去讓你重新高興起來,但我不願意欺騙你。”
“哼。”
從嗓子裡發出一聲哼笑,王的眼中卻溢出可以稱之為溫柔的色彩。
“即使離開了那麼久,不僅那令人懷念的姿態沒有發生變化,連內在還是如同往常那般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