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確實在有意識地鍛煉高文的從政能力。
他的王姐在針對他這一方麵天資卓越,可在政事上沒有太高的才能,高文被她撫養了這麼多年,卻從未接受過繼承人的正統教育。
就算亞瑟沒有打算將王位傳授給高文,作為關係好的叔叔,他也有必要讓高文得到本該屬於他的正統教育。
“這些卷宗記得全部帶回去,下一次的考核便是關於卷宗上的內容。”
亞瑟王在書案上放下一疊又一疊厚重的羊皮紙,不時圈畫著裡麵的重點。
原本麵帶笑意的高文差點維持不住這麼輕鬆的表情。
“王,你平時需要那麼多東西學習嗎?”
亞瑟王頭未抬起,畫著線條的動作熟練又流暢,顯然是翻閱無數遍才會清楚的明白裡麵任何內容。
“遠不止這些,我還要處理各地的事務,不過這件事對你而言還為時過早。”
說起來剛成王的時期的確非常艱難,內政上摩根一派勢力深厚對他造成強烈壓迫,外政上推行製度困難重重,還有虎視眈眈的外地隨時準備入侵不列顛。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有梅林老師數年在夢中的教導,他其實很沒把握能夠改變如此複雜的局麵,幸虧有恩奇都的陪伴與建議,他才逐漸改變不列顛走向式微的後果。
“我想再過一段時間,等你熟悉這些後,我會逐步讓你學會怎麼處理政務。”
現在是相對和平的年代,一切都不需要操之過急,高文隻需要慢慢學習,慢慢體會王權的含義就足夠了。
以前因為沒有辦法,亞瑟才會那麼辛苦地兩方麵兼顧,若非有著強大的意誌力,也有恩奇都幫他分擔一部分繁瑣的事物,他恐怕不用王姐的加害早就倒在案桌上。
“我會完成您交給我的任務的,但您還是不要太過勞累。”
一方麵高文對亞瑟給予他的信任而無比滿足自豪,另一方麵在聽到王的工作量比想象中還要恐怖後,他則為王的身體感到擔憂。
“我不覺得辛苦。不過高文卿,謝謝你的關心。”
麵對這個既是侄子也是日夜相處的同伴,亞瑟微偏了一下頭,閃現一個溫暖的笑容。
他是真切地熱愛這個國家。
幼時生長在鄉村中,他喜歡自由自在遊蕩的馬群;喜歡每次練劍時陪伴他的靜謐森林;喜歡村民們給予他的質樸溫暖。成為王之後,這種喜歡沉澱為更為廣闊的包容,每個人的笑臉,都成為支持他繼續走下去的理由。
哪怕他知道,不列顛最後的結局是毀滅。
他也會拚儘最後一絲力氣,讓不列顛的末日陷入安靜的沉睡中,沒有悲悸的眼淚,沒有痛苦地哀嚎,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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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抱著快要將他的臉埋起來的卷宗,走向城堡內他重新居住的房間。
最近亞瑟交給他的任務很多,高文不方便帶著那麼多重要文件走出王城,這些天他都是在自己的房間裡處理工作的。
與母親吵架後再沒回過家,高文每次回房間時心底仍然有些彆扭,但什麼比不上亞瑟王對他的認同。
想想過幾天王對他的考核,高文熊熊燃起的喜悅被冷水澆了個遍,王對他的考核可絕不簡單,他今晚還是努力學習比較好,看來不能鍛煉熱愛的廚藝了。
忽然有一股力量橫衝直撞地向他襲來。
高文靈敏地側身護住了珍貴的羊皮卷,在看清來人是誰後,另一隻手中半出鞘的寶劍再次推回劍鞘內。
“我還以為敵襲,原來是莫德雷德啊,手裡麵的東西太多擋到你的路真是不好意思。”
爽朗的笑聲伴隨高文上下注視著貌似很不對勁的同僚逐漸消失,有一種怪異的情緒緩緩從心底升起。
他雖然覺得莫德雷德並非故意撞上他,可對方的樣子實在不太對勁,莫德雷德天生比較孤僻,和其他圓桌騎士沒有什麼來往,即使這樣並不怎麼心細的高文還是發現了異常。
“我要去見王,你知道他在哪嗎?”
原本低啞的聲線更為低沉,莫德雷德沒有看高文一眼,他的狀態非常疲倦,像是儘力過整夜未眠的戰鬥般,精神受到了極大損傷。
“王現在應該還在書房。”高文的話停頓了片刻,有點擔心地問道,“你的狀態很不好,我想你更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或者看看醫師。”
“我現在很好。”
克製地不朝那些象征亞瑟王看重的物品方向看去,頭盔下方的嘴角揚起譏諷的弧度,莫德雷德一點也不需要這個光輝的兄長對他的關懷,會讓他覺得太過可悲和諷刺。
毫不收斂的沉重殺意令高文的臉色一變,他突然後悔將王的行蹤那麼輕易地宣之於口。
“等等,我想你現在不適合去見王。”
高文的語氣嚴肅起來,他仔細地端詳莫德雷德的神態,由於盔甲阻擋住絕大多數視線,他無法看清頭盔下的麵容是什麼表情。
隻不過,那股令他毛骨悚然的莫名殺意伴隨著莫德雷德冰涼的笑聲消失了。
“抱歉,前幾天殺人太多,把你也看成了敵人。”
莫德雷德推開高文的身體,朝王的書房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