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鸞疆(1 / 2)

烈鈞侯[重生] 白刃裡 11517 字 8個月前

上一?世,蕭桓握著他的手,狼毫攢墨,第一次在雪白宣紙上寫下自己的表字。

耳朵聽不見的人,很難控製自己說話的聲音,林熠開口念出“縉之”兩個字時,語調總是謹慎而低沉。

此刻的林熠自然不會回答他,沉睡中夢境混亂無比,隻覺自己身邊有個極其熟悉的人,想要喚他,便蒙蒙中喊了這麼?一?句。

夢中場景幻化毫無規律,下一?刻又是莫名的人和事。

蕭桓冷靜下來,沉默地看著林熠。

他閉了閉眼,無奈一?笑,這世上,除卻林熠,再沒人能讓他以這種被審判的姿態等待。

他把紙箋半壓在枕旁,起身離開,夜色中往素城去會見永光帝密使。

卻沒看見,房門關上後,林熠因疼痛而漸漸蜷起身子。

天際將要泛白的時候,林熠醒來。

他喜悅地發現暈船的症狀消失了,同時發現肩頭的折花箭傷又發作了,一?抽一抽的痛感從骨髓中蔓延,埋進血肉裡遊走。

暈著睡過去,疼著醒過來,他自詡鐵打?的身子,也嘗到了凡胎苦痛。

林熠起身,看見枕邊的字箋,蕭桓說中午回來。

疼痛尚在他忍耐範圍之內。林熠睡不著,客棧背靠山林,後山青碧怡人,他便出門沿山腳幽徑散步往鎮子裡走。

天蒙蒙欲亮,鎮子異常安靜,草木清香微涼,林熠正邊散步邊想著事情,卻忽然聽見遠處一?陣喧囂,夾雜著馬蹄聲和呼喊聲。

片刻,林熠意識到出事了,提步躍上民宅圍牆,一?路抄著最近道橫貫街道房屋而去。

眼前景象卻令他心下一?沉。

一?片烏泱泱的人馬闖來,手中提刀,麵色不善,挨家挨戶踹門而入,掠奪財物,百姓但有阻攔便提刀就砍。

寧靜的鎮子,轉眼化為修羅地獄,漫天哭喊聲和房屋被點燃的火光濃煙。

林熠拔劍衝上去,紅衣在昏暗的晨光中如一?道烈焰,冶光劍橫鋒而斬,轉瞬取了數名凶徒性命。

朝陽還未升起,天空卻聚起濃雲,黑壓壓地似要傾覆人間。

林熠從凶徒手裡奪下一?名少年,把他往巷子裡一?推,吼道:“叫醒所有人,立刻逃!”

林熠放眼望去,

山道儘頭全是對方人馬,足有千人,此時凶徒方才進入鎮子,小鎮依山而建,是山林和江水間窄窄的一?條,林熠一?路殺過去,竟一?時把他們堵在了鎮子入口的街上。

堪堪一夫當關。

長穹烏雲密布,蒙蒙細雨落下,輕柔無比。

落雨沾濕衣裳,方才打?鬥激烈,林熠感覺左肩的折花箭傷以百倍加劇,簡直要在他肩頭和胸口裂出一朵骨肉盛綻的缽特摩。

凶徒的注意力一?時被林熠吸引過來,冶光劍威懾住想要衝進去的人,兩方對峙。

林熠換了右手持劍,臉上神情冰冷,克製下未顯露一絲痛苦,身上的緊繃待發與漠然閒散混合得恰到好處,方才他劍過無還的殺招令凶徒猶疑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林熠冷冷道。

凶徒之首笑了笑:“陰平郡的事,看來絲毫沒傳出來。”

林熠瞬時明白,他從軍中信報聽聞陰平郡上個月反賊作亂,看來定川府的人沒能清剿乾淨,竟教他們一路逃至此處。

逃竄月餘,反賊已與惡匪無異,所到之處便是殺掠。

不需多?想,林熠知道自己眼下狀況根本撐不了多?久,折花箭傷一發作?,疼是次要的,以他經驗,極可能昏倒,到時候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

那名逃得一?命的少年很快挨家挨戶拍門叫人,林熠聽著動靜,估計著時間。

“小兄弟,讓個路吧,你功夫不錯,不過寡難敵眾,死在這裡就太可惜了。”那反賊之首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賊首看見林熠的功夫,也不願跟他硬拚。

“小爺的生死,倒還輪不著你來操心。”林熠微微挑眉,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這回真是虛張聲勢,疼痛已彌漫到胸口,眼看就要攥住心臟。

反賊不同於匪徒,朝廷不會容他們活路,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他若此刻退讓,鎮上百姓半個時辰內就會死得乾乾淨淨。

若拿烈鈞侯的身份同他們談條件?那簡直是嫌死的不夠快。就算是永光帝站在這兒,也隻會讓他們下手更狠。

根本沒條件可談,隻能爭取時間。

林熠側頭看了眼身後空曠街道,那被他推走的少年拍開最後幾戶人家的門,跑到街上,回頭看向林熠。

漫天輕

雨,林熠紅衣帶劍的背影,擋住雨幕儘頭上千猙獰惡徒,。

驚醒的百姓一?時不知發生什麼?,知情者大吼著催促大夥離開,婦孺老弱先行往山林裡去,林中古木茂盛,賊寇騎馬不易追上。

雨幕無聲,路旁屋舍一?道血溪緩緩流出門扉外。

賊首沒了耐心,晃晃手中大刀:“這兒離定川府軍備營有一?日的路程,我倒是不急著趕路,你是要跟老子們拚出個死活?”

林熠心下有了數,定川府的兵根本沒追上這幫反賊餘黨。

廢物點心,來日定要參他們十本八本。

林熠笑了笑,眼睛明亮:“你們保證乖乖不殺人,我就不動手。”

“你說什麼??”賊首擰起眉頭,就要揮刀下令。

還沒等他抬手,林熠倏然一躍,風一般卷向賊首,冶光劍辟開雨霧刺穿了他喉嚨。

隨即撤身後退數步,冶光劍滴著血,他目光掃過震驚而蠢蠢欲動的賊寇,方才的笑意仿佛隻是錯覺:“是想來日被朝廷處斬,還是今日就死在這裡?”

擒賊先擒王,林熠支撐不了太久,隻能先撂倒個大的。

不出所料,其餘人被他此舉懾住片刻,而後戾氣上湧:“找死!”

鎮子已沒什麼?動靜,百姓都已離家逃走,林熠拚力壓住碎骨般的疼痛,欺身再次衝上去,揮劍連斬四人。

他們屍身還未墜馬,林熠已經提步迅速離開。

虛晃最後一招,不得不逃了。

他飛掠穿過窄巷,胸口氣血翻湧,疼得昏天黑地,腳下險險踏過牆頭,連過十幾座空宅,隻覺得要脫力。

賊寇僵在原地一陣子,待那四具屍體栽下馬背,一?頭撞進地上泥水,才幡然反應過來,隨即一陣衝天怒喝,一?眾人馬惡浪滔天般卷進了鎮子。

林熠罵了一?聲,幾乎要喘不過氣了,隻好躍入一間極偏僻的民宅暫躲一躲。

他抬頭看天,黑漆漆的雲、沒邊的雨,也看不出個什麼?時辰。

蕭桓留的字箋上說,中午回來。

林熠在昏暗的屋中拉了把椅子癱上去,生生熬著折花箭傷的折磨,等待恢複一?絲體力。

遠處街道上不停的嘈雜聲,那是反賊燒屋劫掠的動靜,比之北夷屠城的狠勁絲毫不遜。

混亂聲漸漸

靠近,不能再歇了,林熠站起來時晃了晃,突然屋外一?人探頭看進來,林熠險些提劍刺去:“誰!”

那人進來,林熠才看清是方才他救下的少年,少年看著他:“你是不是傷了?”

“沒有。”林熠多?年征戰的習慣,從不在這種情況下露怯,他拉著少年往外走,“怎麼不跑,等死麼?”

少年有些疑惑,剛才林熠麵色慘白的虛弱難道是錯覺?

“後院有人走得慢,我等他們,也等你。”少年跟上林熠。

“等我做什麼??”

林熠頓了頓,看了他一?眼,和他往後院走去。

“不能讓你一?個人跟他們打啊……”少年道。

林熠驀地一怔……

“怎麼不跑!”林熠渾身血汙,冶光劍下陳屍無數,仍是護不住所有人,隨他潛入敵城的大半人手一?個接一?個倒下。

“小侯爺……既是同袍。”一?名年輕軍士身中數箭,倒下前?看著他,“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擋著?”

……

“喂,你……”那少年看林熠有些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宅子偏僻得很,出了後門便直接入山林,後院二三十名老弱乃至孕婦,行動不便,幾個沒逃走的男人一?趟趟往返把他們帶走。

按照賊寇的速度,這些人隻來得及逃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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