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蕭桓是這天底下最最刀槍不入的絕世高手,手握千艦鬼軍,身體裡流著?世上最尊貴的血,林熠還是不由自主覺得這人該被好好護起來,就像一塊稀世美玉,不應沾塵,不應磕碰,即便他堅不可摧。
蕭桓在殿內臨窗的書案前提筆落墨,時而轉頭看去,便能瞧見這幾日總躲著?他的林小侯爺在廊上逗貓玩。
林熠換下朝服,紅衣袍擺輕輕漾起,懶洋洋蹲踞在廊凳上,脊背和修長的腿線條極好看。
那隻貓跟他並排蹲在廊凳上,尾巴垂著?一晃一晃,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簡直姿態如出一轍。
也說不上是躲,林熠最近隻是不敢太粘著?蕭桓,做什麼都帶著?幾分?心虛,乾脆就不遠不近待著?,想看了隨時能看一眼。
“怎麼了?”林熠感覺到蕭桓的目光,便回頭微微眯起眼睛問道。
蕭桓眼底溫柔,笑笑搖頭,林熠便衝他露出個大大的燦爛笑容,回過頭繼續曬太陽。
挽月殿廊前窗下,兩人一貓,隔著?回廊和敞開的雕花窗扇,千載金陵繁華都化為無聲微風。
幾日裡,一切事情都按照眾人預期進行著?,一枚古樸精巧的黃銅雀符鑄成,定遠軍從此成?了帝王親手操控每一根線的巨人傀儡,這根線隔著?千裡江山,從金陵到邊疆,主掌定遠軍一舉一動。
雀符置於案頭,隨之奉上的還有一套加倍嚴苛的軍律,定遠軍眾部,無雀符之令不得擅動,否則用兵一旦有失,將帥們麵臨的會是最嚴酷的懲罰。
從此之後,但凡無視雀符而調動軍力的定遠軍部將,都需仔細考慮自己擔不擔得起那些嚴懲舉措。
軍律加上雀符,才是完整的律令。
林熠看過那套軍律,饒是早有準備,心頭仍燃起一簇怒火:“弄權收權,西大營多年平定無事,這幫人就忘了定遠軍守著?的是什麼,一支王師折騰成病貓才罷休,非要拔了利爪才好!”
是日金陵皇宮大擺宮宴,宮門外車水馬龍,大殿杯盞搖錯,華服玉冠,非富即貴皆聚於此,絲竹樂舞未曾停歇。
一如前世,邊關再危急的時候,這裡仍舊形勢大好,笙歌日日不斷。
這裡的人
們生?活在溫柔鄉中,民風如此,醉生?夢死到最後一刻,宮內宮外,美酒金玉多年裡麻痹了他們的感知。
永光帝儘收眼底的便是盛世氣象,數年下來,便也看不見日後的危機。
林熠在席間應付了一陣子,閒閒倚在座上,時而看看蕭桓,時而聽著盧俅和於立琛你一言我一語譏諷互嘲,時而和封逸明看著?闕陽公主對顧嘯杭緊追不舍的目光。
眾生?百態,林熠最後還是專心望著?對麵席案旁的蕭桓,什麼也不如他好看,遮著大半張臉依舊是好看。
“你怎麼老黏著大將軍?”封逸明懟了林熠一下。
林熠心頭一跳:“你說什麼?”
封逸明一笑,丹鳳眼波光流轉,酒渦襯得他俊朗俏皮,開玩笑道:“眼睛裡都帶著?光了,大將軍身上有什麼稀世寶貝?”
顧嘯杭微蹙眉:“林姿曜,酆都將軍和你都被安排在挽月殿住,原本是一時情急,怎麼一直就將就了這麼久?”
林熠被他倆噎得說不出話,舉杯跟他們一碰:“住哪裡不是住,一切從儉,沒那麼多麻煩。”
“你現在跟他關係很好?”顧嘯杭問。
“都是朝中同僚,還能當仇人不成?。”林熠趕緊轉移開話題,引得封逸明和顧嘯杭為了闕陽的事情又議論半天,最後誰也沒說服誰。
門外突然奔入一名宮人,急匆匆到永光帝耳邊稟報了些什麼,永光帝臉色登時沉下來,抬手:“召信使!”
柔曼輕紗的舞姬紛紛退場,樂聲暫止,殿內觥籌交錯的人們也都靜下來退到兩邊,感覺到事情不一般。
就在眾人疑惑這是不是錯覺時,一名信使隨宮人匆匆入殿,一臉焦急沉肅,利落跪在禦前。
永光帝擺手:“莫論虛禮,說清楚怎麼回事!”
信使顧不上彆的,片刻沒有猶豫,依言沉聲道:“陛下,北疆有敵來犯,柔然王率部眾出征,不日便將撞上昭武軍和定遠軍防線轄口,林將軍請陛下做決斷。”
殿內一陣嘩然,升平酒樂的金陵權貴們已太久沒有聽到“打仗”二字,茫然、慌亂和不知情的淡然若素呈現在人們臉上,一眼看去精彩至極。
林熠手中酒杯落在案上,目光穿過燈火影綽的間隙,與蕭桓隔著?衣香鬢影的人群彼此對視上。
一片兵荒馬亂中,喧囂聲幻化模糊,隻一眼,林熠便知他們所想默契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