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帝也不多管束小輩們的私事,兒女情長慣是旁人插手不得的,年輕時都曾經曆過,也就能體諒。
出門前林熠想起有事未說,又折回去同永光帝簡單講了幾句。
林熠再次邁出殿門,金陵漸漸入夏,晴光遍灑皇宮,長廊上,蕭桓負手而立,靜靜等他。
四周安靜,林熠朝他走過去,在永光帝麵前說了那句話後,他心裡頗有些不定。
未必有結果的情愫就這麼擺到皇帝麵前,未免一腔孤勇,若這明月一般的人對自己那份心思拒不接受,到時又該如何收場。
林熠的心虛讓他看起來比尋常乖巧安靜許多,蕭桓目光追隨著他,瞧著林熠微微低頭磨蹭著?走到自己身邊。
林熠揉揉鼻子,笑道:“咱們今天對雀符令無動於衷,是不是太聽話了?”
蕭桓轉身與他並肩穿過廊道,暖柔微風拂過,萬頃陽光流雲把朱牆碧瓦映得如畫。
“今日雀符令推行得越順遂,來日的教?訓才越深刻。”蕭桓道。
林熠垂眼盯著兩人鞋尖步子:“雀符鑄出來,加上前陣子更換主將的一通折騰,定遠軍戰力至少削弱四成?。”
蕭桓似乎能感受到林熠心裡千百思緒,隻說道:“北大營和西大營的防線,或許都要儀仗昭武軍了。”
“上次在清寧府,陰平郡的亂賊一路逃竄,偏偏還盯準烏蘭迦,梵靈山硝礦又被私采,這些事或許不是巧合。”林熠眉頭微微皺起,濃黑眸子如星,“今日烏蘭迦的事被蕭放提起,來日硝礦的事就可能被其他人挖出來,一件一件都像是暗棋。”
“亂賊和烏蘭迦的事應當不是蕭放提前布置,他四處設局,偽造昭武軍軍甲、誣陷邵崇猶,隻是看起來圖謀深遠,實則並不遊刃有餘,近來他應當是陷進麻煩裡,被逼急了而已。”
蕭桓與這位四皇兄相處極少?,但看得很明白。
蕭放做事不是這麼沉不住氣的風格,按他正常的路數,要做的事都會像那些昭武軍軍甲一樣悄聲藏匿在地下,不到收網之時不會大張旗鼓。
而如今,蕭放不但指使宋邢方大剌剌遞上奏折,更是行險陷害邵崇猶,又在朝中高調直白地主張推行雀符
令,得罪定遠軍、顛覆不少?朝臣的看法,得失未必能平衡,這些做法都異於尋常。
“若他是想給太子添堵,那麼目的算是達到了。”林熠開玩笑道,又說,“這些事情若隻是巧合便罷了,若真是什麼暗線,那幕後之人實在莫測。”
林熠甚至猜測過永光帝,但很快否決了,永光帝雖有集權的動機,但並不需要這麼做,這不是皇位上的人會選擇的辦法。
“但願是我多疑了。”林熠搖搖頭,“景陽王遇上了什麼麻煩,突然這麼反常,好一通折騰,連雀符的主意都打上了。”
宮苑過道兩側朱牆高大,延伸到前方一重重小門之外?,青磚角落綠苔上階,琉璃瓦光澤浮動,靜謐的陽光和暗影間,隻聞兩人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蕭桓輕斂下巴微笑道:“侯爺又是遇上了什麼人,才在陛下麵前鄭重落誓?”
林熠腳步一頓,愈發心虛,麵上卻不表現出來,隻是笑了笑:“你覺得會是什麼人?”
“不敢妄加揣測。”蕭桓搖頭,打趣道。
林熠咬了咬嘴唇,麵對心頭之好,原來越是喜歡,越是茫然。
他的放肆頑劣統統都收斂進分?寸之內,所有接近都帶著?心底的目的,就不能再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一觸一碰皆要與獨占渴慕的心思刮擦而過,原先什麼都不想,怎麼舒心怎麼來,如今卻總想著這麼做是不是不大好。
林熠側頭看他線條溫潤的唇和下巴,那副麵具也擋不住,蕭桓麵容輪廓清晰勾勒在眼前。
“若你很喜歡一個人,你會怎麼做?”林熠問他。
蕭桓想了想,答道:“會想得到真心。”
一顆與過往無關,卻包括過往的真?心。
林熠沉默不語。蕭桓是個極其溫柔的人,也極為沉穩豪邁。麵對一個人,首先要那人的真?心,這是真正的情,也是真正的野心。
畢竟真?心,有多柔軟,就有多難得。
至於林熠自己,想把蕭桓據為己有,想讓他心甘情願接受自己的企圖,像個有些無理?取鬨的小孩,跟隨身體裡最蒙昧的索求去接近這個人。
他們是不一樣的,萌芽自身體裡最原始的熾熱、漫長等待時光裡磨煉出的繞指柔情,相較之下,林熠甚
至覺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傷害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