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皇城巡衛營、禁衛營皆已領罰下去。南疆使團自然不會是故意縱凶獸出籠,一再告罪,這幾天正是諸國與燕國邦交熱絡的?時候,永光帝也沒追究什麼,場麵上說幾句話,讓使團先行下去休整便罷了。
盧俅說的沒錯,若方才永光帝沒有提前離席,那幾隻凶獸直衝聖駕而去,誰也沒法和稀泥圓過去了。
從前錦妃跟永光帝鬨得生死不見,最後死得慘烈,導致母國南疆和燕國近年關係才恢複,天長日久築起的大廈,不能隨隨便便讓它又塌回?去。
南疆使團告退,殿內剩下的?都是“自己人”,永光帝瞥一遍底下哀鴻遍野、七扭八歪逃命回來的眾臣,無奈搖搖頭:“蘇卿這是腳扭了?快回去歇著吧。趙卿,你這臉色……彆是心疾犯了,趕緊的?,傷的病的?都下去,太醫院挨個派人去府上瞧,彆耗在這兒了……”
有氣無力數聲“謝陛下關心”之?後,數名臣子被攙著扶著撤下去,殿內又空了些,總算不那麼像菜市場了。
“陛下,貴妃娘娘已經平安抵達雲都寺。”一名侍衛進殿稟報道。
永光帝點點頭,林熠側頭問旁邊一人:“洛貴妃頭痛又犯了?”
旁邊同僚答道:“正是,從明光台離開,就又直接往雲都寺去了。”
洛貴妃一貫有頭痛的?老病根,每每發作,便習慣去雲都寺住些日子休養,正好也能與長年禮佛修行的?太後作伴。
林熠稍稍鬆了口氣,看看不遠處的?蕭放。
“那幾頭異獸如何了?”永光帝想起今日事情的?始作俑者,便問最後回宮的林熠和蕭桓。
“已換了籠子關起來,命人運到城外巡衛營武場暫時安置。”蕭桓上前一步答道。
殿內一陣交頭接耳,談起那幾隻青鬼獸,紛紛心有餘悸。
“這樣危險的東西,又惹了大事,不宜再放到珍奇園養著。”有人道。
又有人道:“到底是南疆使隊的?禮物,處置不能太隨意。”
蕭桓不急不緩提議道:“陛下,青鬼獸不好馴化,也也不好養,著實不宜留在金陵,不如?運到江州,江陵的氣候想必也更適合。”
蕭桓一
貫在朝中不怎麼露麵,偶爾朝會上出現,也幾乎沒什麼說的,像這樣主動出麵攬事情還是頭一遭,眾人都有些意外,林熠也不例外?,不知蕭桓養著這幾隻大家夥要做什麼。
江州有鬼軍大營,看牢幾隻青鬼獸根本不是難題,這燙手山芋有人主動接,永光帝沒什麼不滿意的,同意了:“也好,你看著辦罷,南疆特意派了馴養匠人,屆時一並過去。”
“那幾隻異獸到頭來竟毫發無損?”一名臣子好巧不巧站出來質疑道,“即便力大無窮,也不過是幾頭畜生,若在下沒記錯的?話,侯爺和大將軍不光戰場上所?向?披靡,在江湖上亦是數一數二的?劍道名家……”
這無異於質疑林熠和蕭桓不願出手,故意留那幾隻青鬼獸性命。
這位大臣素日裡便是跟林熠不大對付的?那一撥,那撥人裡多半又都是景陽王蕭放一黨,林熠心知他這是借題發揮,大約是想安他們一個彆有居心的?名頭。
蕭桓淡淡道:“會武就等於嗜殺麼?”
他輕輕瞥了那人一眼,那人心底不由自主抖了抖,略發寒。
太子素來維護林熠,聞言語重心長地道:“多虧侯爺和大將軍出手控製住場麵,否則殿內沒幾個還能站著的?,既然無需殺那異獸就能辦到,又何須多此一舉?”
“太子殿下說得是。”
就算蕭桓不說,林熠自然也不會提巫獸這一茬,他語氣禮貌,又若有似無顯露一絲不耐煩:“大人說得在理,可那畢竟是他國使隊千裡迢迢運到金陵的賀禮,倘若前腳送到金陵城,後腳就被本侯弄咽氣了,豈不是很不妥當?”
又半開玩笑道:“李大人也莫急,聽說您有泡藥酒的?愛好,若那青鬼獸水土不服自己蹬腿兒了,本侯第一個出麵,跟大將軍討一副獸腦獸骨,專給您泡藥酒。”
眾人聽了都笑,打趣道:“李大人這是惦記泡酒,巴望著多一味材料,結果那凶獸好端端活著,這才失望了。”
李大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隻好僵硬地笑道:“侯爺說笑了,這等大事怎是兒戲。”
“方才聽人說,當時還有兩名高手在場,製服那幾隻凶獸也出了不少力,可知是何人?寡人也好封賞下去。”永
光帝問道。
“說到此事,臣先告個罪。”林熠見他提起邵崇猶和聶焉驪,上前一拱手道,“那其中一人,名叫邵崇猶。”
殿內眾人多數還沒反應過來,未想起邵崇猶是誰,隻覺得有些耳熟,仿佛前不久才聽過。
唯獨蕭放的背影僵了一下,他腦海中一片轟鳴,緩緩回?頭看向?林熠。林熠目不斜視,假裝不曾感受到他強壓震驚的?眼神。
永光帝也一時沒想起來,思索片刻,倏然蹙眉:“邵崇猶?雲都寺內刺殺住持的?那個?”
這句話音一落,殿內瞬間一陣低聲驚呼,嗡嗡的互相低語。雲都寺內,邵崇猶被當作刺客抓起來,林熠出麵保下他一命,此事一直沒什麼消息,中間又隔著柔然十三部來犯,一場仗打下來,少有人還記著此事。
而蕭放被林熠製造的?假消息蒙蔽,以為邵崇猶已經死了,於是此事再沒起什麼波瀾。
今日,刺客重犯突然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這又是哪一出?
金陵城一座小樓內,刺繡屏風內外?香風陣陣,四周絲竹聲和歌女吟唱時時傳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