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撲進他懷裡,抱著他的腰,悶聲喃喃道:“縉之,多謝你。”
蕭桓輕輕拍他後背,靜默不?語,當年但凡能換回林熠,這些又算得什麼。
林熠喜歡聽雨聲,每次來這宅邸,他都宿在小樓二層,仿佛能將全金陵城的夜雨聲儘收入這幾扇窗中。
他拉著蕭桓同他一起回房間歇下,夜裡淅淅瀝瀝的雨下起來,萬家燈火漸漸熄滅,清夢安寧。林熠枕下便放著玉衡君贈他的六角銅鏡,這銅鏡確實有靈氣,每每靠近他的冶光劍,都會微微發熱,似有感應。
但這些天他一直把銅鏡塞在枕下,並未有什麼稀奇遭遇,也?未見得想起了什麼,便隻當平安符罷了。
夜裡,林熠本能地追尋那熟悉的睡蓮淺息,無意識中鑽到身旁人懷裡,卻被一股奇異無形的力量帶領著陷入夢境。
夢境中,他身周被濃重白霧包裹,伸手不?見五指,霧氣漸漸散開,林熠看清周圍,發覺這裡是丹霄宮外殿的宮道。
林熠隨便挑了個方向,不?緊不慢散著步,看看能遇見什麼人。
轉過彎,一陣人聲傳來,他抬眼看去,一群大臣緊隨在身穿玄色王服的蕭桓周圍,蕭桓邁步往前,眾臣卻得三步跑兩步地追著,一行人匆匆便要走到林熠跟前。
林熠本能地想閃身藏起來,但四處沒地方可躲,他心?裡緊張了一下,很快發現眾人並不?能看見他。
林熠隻覺自己身子輕飄飄,便幾步躍到蕭桓身邊,乾脆仔細專心?地欣賞著蕭桓,肆無忌憚打量成為新皇的他。
蕭桓的容貌沒什麼變化,鬢若刀裁,桃花眼略清冷,鼻梁至臉頰的弧度被江陵城的晨曦描出淡金輪廓。
林熠發現蕭桓的神?色很冷,周身亦散發著不?容人接近的氣勢,臣子們即便擁簇四周,也?隻因有事要說才衝淡了些疏離感,否則平日裡怕是根本沒人敢在蕭桓麵前舉止隨意。
林熠不?知這僅僅是自己的夢還是玉衡君那枚六角銅鏡所致,也?就不確定從前的蕭桓是否真的這樣。
無一絲煙火氣,甚至不近人情,與如今所認識的蕭桓極為不同,見到這個他,便覺得他的目光不?會
為任何人或事物變得多情半分。
眾人追隨他一路穿過宮道,蕭桓眉頭微蹙,止步沉聲道:“看來諸卿想說的都是同一件事?”
臣子們緊跟著急刹住步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恭恭敬敬道:“陛下,此事確實不?妥,剛回來時暫且留在宮中照料,自然無妨,但如今已經十日過去,陛下還是將他安置在宮外,或送回瀛州為妥。”
林熠原本一頭霧水,聽見“瀛州”二字忽然想,難道在說我?
蕭桓乾脆就在這裡站定,背著手轉過身,與臣子們麵對麵,神?情似有所玩味:“就算他是洪水猛獸,如今也?是昏迷不醒,眾卿究竟在擔心?什麼?”
臣子們這下也?說不出個一二,有人隻好轉而道:“陛下,烈鈞侯畢竟是外臣,久住宮中不?宜,何況他聲名不?佳,陛下想必也?有所耳聞……”
林熠不?屑地無聲冷嗤,他名聲怎麼不?佳的?不?正是因為這一張張壞事傳千裡的嘴麼?他看著眾人聲討自己罪惡的場麵,反倒覺得很好笑,便作看熱鬨。
蕭桓似乎感覺到什麼,往林熠的方向看了一眼,林熠心?跳又加快一瞬,但蕭桓並未看見什麼,又轉開了視線。
蕭桓身形高挑,一身王袍,更顯得尊貴無比,淡淡道:“宋大人指的是“不?義侯”之稱?他身舊事未有定論,就都忙不?迭拿傳言當作史料佐證。烈鈞侯也?是你們朝中同僚,一個個盯緊不?放,都在想什麼呢,嗯?“
林熠心?下舒坦,眾臣臉色不大好看,蕭桓一鞭子抽出去沒留情,眼下又稍放緩語氣,微微抬眼皮看了眾人一遭,道:“烈鈞侯傷得重,既然是為了守衛家國才至此,住在宮中又算得什麼?”
眾人啞口不敢插話,蕭桓頓了片刻,又道:“孤看他挺好的,各位不?如把心?思?放在有用的事情上。”
林熠失笑,不?是說自己迷不醒麼,哪裡就能看出好或不?好了。
“可……”有人不願放棄,要繼續反對。
蕭桓看也?沒看他,一抬手,眾人便不?敢再爭辯。
“都散了罷,以後莫讓孤再聽見這些話。”
人一散,清靜下來,旁邊內侍恭謹問道:“陛下,回去用午膳嗎?”
蕭桓抬步往另一方向去:“去猗蘭殿。”
內侍極有眼色,機靈應下,吩咐宮人幾句,林熠隨蕭桓步伐而?去,覺得猗蘭殿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