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帳內,林斯鴻靠在寬大椅背上,一手手肘擱在桌案邊沿,五指無聲點了點:“七殿下為人處事,我都看在眼?裡,不?論先帝時候還是如?今,這世上沒?有?一人
與七殿下一樣。”
“興許身世所致,即便?追溯到?前朝,也不?會有?與我一樣的人了。”蕭桓不?急不?緩道。
林斯鴻聞言大笑,又?道:“皇家家事,外人不?可評判,林某也隻是考慮著,姿曜再如?何,也是個心性極純之人,這是珍貴之處,也是弱點。世事無常,他會一條道走到?黑、走到?亮,若前頭注定?是南牆,殿下打算如?何自處,又?如?何處之?”
“如?今世上最堅不?可摧的南牆,大約就是王權和王道。”蕭桓說,“姿曜若撞上去,我自然也陪他一起,再不?濟,那牆拆了,撞到?我身上便?不?疼了。”
林斯鴻聞言沉默半晌,似在衡量,道:“恐怕本就沒?有?彆?的選擇。”
“姿曜對四皇兄信任有?加,我也如?此。”蕭桓道,“人心易變,但有?的人一輩子不?會變,蕭家有?幸失而複得四哥,林將軍也不?必思慮太多。”
林斯鴻點點頭,指了指架上輿圖:“多年前東征西戰的時候,人人都覺得自己會永遠熱血赤膽,如?今花落水流東,再看當年,陛下總對我長歎,留下來的,要麼?麵目全非,要麼?一如?當初。”
蕭桓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凝了凝,那是金陵,仿佛一直指到?重重宮苑深處,世上最高不?可及的位置,從前到?現在,從未變過的正是林斯鴻,而麵目全非的,是永光帝和所有?人。
“世事變遷,姿曜卻是世事之外的部分。”蕭桓道,“就如?南紓夫人之於將軍,將軍之於燕國和昭武軍。”
“好好待他。”許久未曾聽到?過“南紓夫人”四個字,林斯鴻看了眼?案上銅虎符,最終道,“他也會好好待你的。”
林熠回來,見他們站在寬大幾案旁,同時看向自己,腳步險些順了,哭笑不?得道:“在聊什麼?呢?”
“輕甲製式該改了,費令雪這幾日應當已琢磨得七七八八。”蕭桓說。
“新箭簇也做出來一批,的確威力不?凡,下回上戰場,你該帶一把弓。”林斯鴻對林熠道。
林熠聽得一頭霧水,點點頭,拉著兩人去軍器營找費令雪一起吃飯。
“蘇勒把封石城的人帶回去審,這
幾天便?把原籍在關內的人連帶著口供送過來。”林熠一件件交代。
“口供留下,人就算了。”林斯鴻直截了當,“一個不?落,全都得流放。”
林熠無可反駁,哭笑不?得道:“這麼?說也沒?錯,您看著辦就行?,或者交給?趙監軍,省得老人家閒壞了折騰彆?的。”
“時間差不?多了。”一頓飯的功夫,幾人一起敲定?許多事,林熠最後飲了小杯便?推開酒盞,“下回再見,興許不?必這麼?匆忙。”
林熠和蕭桓一同動身,輕裝簡從,費令雪和林斯鴻送他們離營,駿馬衝出去極遠,長坡碧草,林熠回頭看了一眼?。
“舍不?得?”蕭桓輕聲問。
“平時見不?著倒也還好。”遠處天際已望不?見人影,林熠狠狠心回頭一夾馬腹,“我最不?喜歡的是告彆?。”
然則總要麵對,林熠在奉州城外同蕭桓道彆?,蕭桓轉道一路往南,而林熠沿途召集分駐各州府的昭武軍直接往金陵去。
目送蕭桓離開一段,林熠心裡忽動,策馬衝出去追,蕭桓聽到?動靜勒韁減了速度,回頭看,林熠已追至,收韁時馬兒高高揚蹄轉圜半圈,林熠回身經過蕭桓馬側時微一傾身,請勾住蕭桓肩頭吻過去。
戰馬在原地靜靜踏了踏蹄,幾乎靜止的一刻,蕭桓摟住林熠的腰複又?鬆開,林熠笑著看他:“待此間事了,咱們回丹霄宮成婚,如?何?”
蕭桓望著他,目光極其溫柔,從懷中取出一枚戒環,黃銅所造,形樸雋永,戴在林熠手上,好看得緊。
“等我回來。”蕭桓親了親他套上銅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