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鳶垂眸靜思了片刻,才道:“不過,我要了一些補償。”
“那如果鳶姐和沈相成婚之後,在朝堂上會不會有點兒怪怪的感覺”傅茶來到傅若鳶身後,伸手給她不輕不重的捏著肩膀。
“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反正他就算想管,也管不到一言堂來啊。”傅若鳶閉上眼睛,輕聲道,“一言堂在開設之初,就已經被長公主劃分開來,朝堂之上那些大老爺們被禁止插手一言堂的事情。”
雖說是這樣,但平權政策才推行沒幾年,朝堂上那些老學究們對於一言堂的小姑娘們,都是抱著一種嗤之以鼻的態度。
他們始終覺得女子不該上朝堂,怎麼與他們同站在金鑾殿上,一起上朝一起下朝呢。
“早著呢一言堂要想長久的開設下去,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奮鬥過程。”傅若鳶喃喃自語道。
沈容修要娶妻了。
自從那日賜婚聖旨下來之後,這個消息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飛遍了整個上京,並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向著其他地方傳播開來。
沈容修唉,是那個家世高、樣貌好、如今身居高位的沈相國唉。
年少成名,驚才絕豔。
多少閨中少女的傾慕對象唉,他竟然要娶妻了。
這一娶,得多少閨中少女傷透了心呐。
這一日,豔陽天照在頭頂上,結果沒多久便是一遭傾盆大雨砸了下來。
這天,說變就變臉。
珍饈樓中,除了能聽見大雨傾落時砸得滴答作響的聲音,還有席間觥籌交錯的應酬聲響。
桌上坐的,都是朝廷命官,杯盞相碰間,各有著各的巴結奉承的姿態。
唯有席間隔了一道簾子的靜室裡,是一片安靜。
安靜到仿佛沒有人一般,安靜得能夠清楚的聽見大顆大顆的雨滴砸落到屋簷之上的聲音。
那道簾子仿佛隔絕了兩方世界一般。
席間眾人都知道沈相從來不飲酒,因此在相互舉杯勸酒時,也沒有人那麼沒眼色的湊到沈容修麵前去。
推杯換盞一番之後,席間氣氛熱鬨起來。
喝酒上了頭的人,開始沒完沒了的交談著。
說著說著,就有人說起了近來發生的大事。
“一言堂真是什麼都想管,南康王謀反,一黨餘孽被抓住了,那群女人竟然也想管一管。當初南康王謀反的時候,一言堂都還沒設立,她們有案宗嗎有案宗嗎”
“什麼都沒有,聖上也由著她們胡來不成”有人嚷嚷了兩句。
一言堂辦事,向來不需要同旁人商量,說她們強勢霸道吧,偏偏她們做的每件事都有聖旨在身,容不得旁人插手。
可他們就是看不慣,女子怎可與他們為伍,同處金鑾殿上。
有人提及起這件事來,席間便猶如炸開了鍋一般,聲討起一言堂來。
其間,有個才入仕途的愣頭青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可一言堂辦事,也從來沒出過錯啊”
隻不過他才一開口說了句話,就被身旁好友一把捂住了嘴,好友連忙使著眼色,要他少說話。
“要我說,早早撤了那一言堂,女子怎可入朝為官,還有規矩了嗎早早讓她們嫁了人,待在家中安安心心的,相夫教子。”
說話者是最近上升勢頭正盛的李侍郎,他臉上滿是不屑的神色。
席間眾人都知道,這位李侍郎年過三十,都還未娶妻,議了三次親,卻都沒成。
第一任,由於考上了一言堂,受到鼓舞,央求家中去退了同李侍郎的這門親事。
第二任,是一言堂首席手底下的一把手,李侍郎同這位議親之後,要求對方辭官回家相夫教子,不允許再在外麵四處奔走,落了他的麵子。
人家姑娘不肯,這門親事也就作罷。
第三任,更是親自被傅若鳶親自招攬進了一言堂。
現在的好姑娘,有學識有家世有才貌的,幾乎都在一言堂做事。
以至於李侍郎蹉跎到現在,都還沒成個家。
李侍郎此話一出,席間有很多人都露出讚同的神色。
之前小聲反駁的那位青年憋紅了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憋住了那麼一口氣,拉著好友離開了席間。
“我好想說話的,一言堂怎麼就不能設立了呢”走出好遠,青年才開了口,看著好友,問道:“你也覺得該撤嗎”
好友連忙搖頭,道:“我不出聲哈,被我家夫人給聽見了,我又回不了家的。”
他夫人可就是在一言堂做事的。
席間有人離開,也沒能影響到逐漸高漲起來的氣氛。
好好一場聚會,演變成了一場對一言堂的聲討大會。
李侍郎繼續高聲闊談著:“一言堂那首席,年歲過了二十有餘,都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了,她還想蹉跎著其他姑娘的大好年華,硬生生熬得跟她一樣的年紀”
此話一出,席間驀然寂靜下來。
“啪”
一聲推開窗的輕響顯得尤其刺耳,靜室內的窗被推開,外麵的雨聲愈發明了。
沈容修抬眸望了眼窗外似煙般的雨幕,長街儘頭早已沒了人跡。
外頭有人小聲提醒了一句:“慎言啊李大人。”
沈容修撥開簾子走了出來,平靜的看了一眼李侍郎。
李侍郎一見到沈容修,驀然就想起了沈容修與傅若鳶之間的婚約,後背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李大人。”沈容修徑直來到李侍郎這一桌,“敢問您貴庚”
“三十有二。”李侍郎琢磨不透沈容修的想法,謹慎回了句話。
“一言堂中有才有貌家世又極佳的好姑娘,多少青年才俊追捧著,又憑什麼該瞧得上您這樣一位年過三十還沒人要的老男人”
沈容修語氣平靜的說完,轉身便出了包廂,下了樓之後,珍饈樓的小廝為他撐開傘,遞往他手中。
李侍郎在樓上望著那道身影撐著傘,消失在雨幕之中,後背冷汗涼涼。
完了,他覺得他的仕途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