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嬤嬤追到外間,手裡拎著小孩的鞋襪,忍不住嘮叨:“小祖宗哎,天冷了,這地麵上尤其涼氣重,可不好光著腳亂跑的,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豈不是受罪。”
葉重暉坐在黃花梨木靠椅上,捏了捏弟弟的小腳丫子,笑道:“不打緊的,過幾日在屋裡鋪上虎皮軟氈,阿錦就是在地上打滾都不妨事。”
腿上的小娃娃回過頭白了他一眼,哼道:“誰會在地上打滾,我又不是……”他想說自己又不是三歲小孩,可偏偏他就是,於是改口道:“我又不是不懂事。”
葉重暉“哦?”了一下,道:“那方才把哥哥往外趕的人是誰。”
這會喜冬也牽著陸子延從裡屋走出來,葉重錦抿抿唇,不好說自己是在防備這饞貓搶自己的點心吃,隻得鼓著腮生悶氣,就是不言語。
葉重暉見著陸子延,便道:“這是鎮遠侯府的子延弟弟吧,方才在前廳瞧見了陸侯爺,正在與我父親說話,應該是來接你的。”
陸子延聽到自己舅舅到了,連忙擦了擦嘴,又清理了一下衣襟上沾著的碎屑,這才興衝衝跑出去,過了片刻又回來,朝葉重錦道:“阿錦弟弟,我改日再找你玩。”
葉重錦應了一聲,心裡卻是很清楚,這廝就是來蹭吃蹭喝的。
等人離開了,葉重錦輕輕戳他腦門,問:“阿錦不喜歡陸子延?”
葉重錦有些無語,不過是個貪吃的熊孩子罷了,談何喜歡不喜歡,不過他哥哥這話裡透著的歡喜……是他聽錯了?
卻聽葉重暉道:“阿錦不喜歡他也是應當的,陸家這孩子不安分,這麼小的年紀就敢爬樹,爬到枝頭下不來,最後還是被侯爺的侍衛給救下來的,聽說他在家裡淘氣得沒邊,連院子裡看門的狗都怕他,帶壞阿錦可不好。”
在他眼裡,自己弟弟是千好萬好,彆人家的小孩便是沒錯也要挑出點錯處來,總之都會教壞他弟弟,都是深交不得的。
安嬤嬤在一旁聽著,驚得捂住嘴巴,連連點頭,道:“正是這個理,小孩都是有樣學樣的,咱們小主子可不能學。”
葉重錦被這一大一小二人盯著,隻得開口保證道:“阿錦不會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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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府裡在清理蓮花池裡的腐壞根莖,葉重錦趴著窗戶往外看,便能瞧到幾個小廝手裡持著工具,在池邊忙活。
其實宮裡也有一池開得極好的睡蓮,是豔麗的紫紅色,就在乾正宮外。到了蓮花開放的季節,池水被點綴得格外熱鬨。
入了夜,荷花池裡會有螢火蟲飛舞,瑩綠色的光點綴著漆黑的夜,平白增添了神秘的趣味。他被人推下池水中的時候,其實多少是有些惋惜的,他若是死了,以那人的脾性,這方蓮花池怕也是要消失的。
可惜了這樣好的花。
他之所以有閒心想這些,是因為他會遊水,自從第一次被人推下水,他便特地學了這項技能,所以在夏夜的池水裡泡一會,不過是白泡個涼水澡罷了。
不曾想,撲通一聲,竟是有人跟著跳入水中,在黑夜中無法辨認相貌,直到那人到跟前了,他才發現這人是葉重暉,這倒是極大出乎宋離的意料。
夜色很深,池水也不算淺,文弱的男人就這樣跳進水裡,讓自己抓住他的手,帶著他往岸上艱難挪動,這場景莫名有些滑稽。
宋離甚至壞心眼地想,葉重暉,名滿京城的恒之公子,文人口中的標杆,這樣的人若是因他而死,他這人人唾罵的奸佞隻怕又要加上一條殘害忠良的罪名。所謂債多不壓身,他其實真的不介意。
書生多文弱,葉重暉這樣的尤甚,他雖然會遊水,體力卻不足以支撐攜帶一個宋離上岸,見他越發吃力,宋離便對他道:“葉公子,其實宋離是會遊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