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珍稀,世代深居東嶧山的澗泉下,可遇而不可求,安成郡主也不過是運氣好,恰巧得了那麼一隻,便亟不可待地去找陸凜獻寶,全然不顧大家閨秀的教養,可見已經高興得失了理智。
以白鹿為聘禮,於時人而言,算得上至高的誠意。
顧琛這簡短有力的四個字,其實分量很重。
隻是他這話也不會有人當真,且不說他們年紀小,就說都是男人,也不會叫人產生什麼聯想。大邱並非沒有男妻的先例,到底是少數,且漢族以子嗣傳承為大,極少有人願意舍棄娶妻生子之正道,與同性結合。
但是說這話的人是太子殿下,而葉家的寶貝疙瘩又與他有婚約在先,這出烏龍也不過是三年前的事,如今舊話重提,到底是有些尷尬的。
這幾日天寒,偶爾會飄幾片雪花。屋裡燒著暖爐,青花纏枝香爐冒著嫋嫋煙氣,小娃娃包裹在雪白的兔皮夾襖裡,一張玉雪無瑕的臉蛋凍得有些泛紅,直想讓人親上一口。
顧琛懷裡抱著個香軟的糯米團子,被那雙濕漉漉的黑眸瞧著,不自覺想逗他一逗。
他捏著小娃娃的臉頰,輕勾起唇道:“太子哥哥把安成郡主的白鹿要來,送給阿錦可好。”
葉重錦眼底閃過流光,隨即垂下濃密的眼睫,小聲嘟囔道:“阿錦隻是好奇而已,又不想要那稀罕物,娘說白鹿吃的是山裡的仙草,喝的是山裡的靈泉,是有靈氣的,若是真吃了,神仙都是要怪罪的,阿錦才不敢吃。”
他故意曲解顧琛的意思,把白鹿當成顧琛平日裡送來的吃食,其實誰舍得吃那價值千金的靈物,但他如此一說,倒是緩解了先前的尷尬。
安嬤嬤鬆了口氣,笑道:“太子殿下勿怪,小主子素來貪食,眼裡唯有吃食占在首位,便是老爺夫人都是要往後排的。”
顧琛倒是不介意,抱著小娃娃徑直坐到榻上,道:“不吃也無妨,養在院子裡便是,左右是個靈物,給阿錦添些福氣也好。”說著又捏了捏小孩嫩白的臉蛋,道:“怎的總也不長肉,孤送來的那些吃食,莫不是進了旁人的小肚子裡。”
小娃娃摸摸自己的小肚腩,覺得這人就是睜著眼說瞎話,姚珍來了相府之後,整日鑽研好吃的喂他,宮裡禦廚為了討好太子,更是挖空心思研製新點心送來,眼看肚皮都鼓了,虧得顧琛能視而不見。
他蹙著眉,認真地辯解道:“都是阿錦吃的。”
顧琛便勾唇笑了,那笑裡帶著說不出的意味,道:“孤不信,除非親自查驗。”
“……”
葉重錦正待要說什麼,便被這不講理的人放到軟榻上,他今日穿的兔皮夾襖,外麵是一層鮮豔的紅綢錦緞,脖頸處圍著一圈雪白的兔毛,四腳朝天地仰躺在床榻上,白皙的臉蛋透著粉,因穿得多,怎麼也坐不起來,圓滾滾的甚是憨態可掬。
安嬤嬤本想救他,可一瞧,竟是忍不住噗地笑出來,夏荷幾個丫頭也都憋著笑,彆開眼不敢瞧。
顧琛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肚腩,道:“原來都長在這裡了。”
葉重錦肚子上有一圈癢癢肉,被人又是捏又是揉的,哪裡受得住,憋笑憋得小臉通紅,險些把眼淚逼出來,連忙喚道:“嬤嬤,救救阿錦……”
安嬤嬤見不得小主子受罪,但又懾於太子威勢,猶猶豫豫不敢上前,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道:“我道是誰敢在福寧院裡欺負我弟弟,卻原來是太子殿下,莫不是太子殿下太閒了,怎的三天兩頭往我相府跑,不知道的,還當太子殿下與我們葉家有何交情呢。”
說著已經把葉重錦從顧琛的魔爪下解救出來,小娃娃用小拳頭揉著泛紅的眼眶,見顧琛在瞧他,便氣惱地瞪回去。
顧琛神色越發溫柔,待看向葉重暉時,眼中已不見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