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懼佛(2 / 2)

金玉其外[重生] 夕夕裡 7926 字 6個月前

——為什麼我沒有弟弟?

他就是懷著這樣的想法,迎來了葉重錦。那個安睡在繈褓裡的小娃娃,父親說,那是他的弟弟。

對年幼的葉重暉而言,這孩子就像是上天給予他的補償,最美好的饋贈。

偏過頭,葉重錦正趴在桌上鬱悶,長而密的睫毛輕顫,眼底閃過流光,似揉碎的星屑。

他撫上小孩微涼的發絲,以極正直的口吻,道:“阿錦若是不敢回屋,不妨留在哥哥這裡睡,左右我床大,睡兩個人也不嫌擠。”

葉重錦睨他一眼,道:“是有些怕,但也不至於不敢回屋,再說,我還有大貓。”

“大貓?”

說起那隻小家夥,小孩忍不住咧唇一笑,眼睛亮得出奇,道:“就是小白虎,我給它取了名。”

葉重暉驀地指尖用力,險些沒把那翡翠玉盞捏碎,卻是誇讚道:“這名字,取得不錯。”

正如那位太子殿下,明明是頭禽.獸,偏在他弟弟麵前扮作乖巧的貓,又粘人,又愛裝可憐,為的就是博取同情,實乃厚顏無恥之典範。

葉重錦不知道他的腹誹,倒是有些開心,安嬤嬤整日念叨,說他拿這種名字糟踐老虎,如今他哥哥也說好,下次安嬤嬤再說,他就有話來反駁。

他一口飲下麵前的茶水,糟蹋了葉重暉一杯好茶,笑道:“話也問完了,我回屋睡覺去,哥哥也早些睡。”他扔下杯子就往外亭外走,夜晚風涼,剛下台階,春意便為他披上一件薄衫。

葉重暉目送他離去,歎口氣,國公府的事他其實知道,不過那些內宅陰私,他實在不願拿來玷汙弟弟。

國公夫人忽然發癲,不是偶然,該是有人推波助瀾。至於那人是誰,尚不好定論。

但如今外麵的人談論的,不是國公夫人為何發瘋,而是她口中那些話究竟是真是假。

無論真假,莫家與上官家,已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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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涼快起來,安氏聽安嬤嬤的勸,帶兩個兒子去金光寺上香,順帶洗洗晦氣。

難得的機會,葉雲哲和葉若瑤兩姐弟也跟著一道出府透透氣。

安氏與葉明坤的夫人,並葉若瑤三個女人共乘一車,剩下三個男孩乘另一輛馬車。

金光寺位於城南,三水河畔。風光宜人,平時香火也旺盛,京中貴婦貴女若要上香,祈求姻緣子嗣,晉升乃至福壽,都是來此處。

到了地方,寺前一塊巨大的大理石石碑佇立,上書:三水河。石碑旁邊是一排垂柳,湖水微漾,甚是靈秀。

葉雲哲納罕道:“三水……這是什麼怪名字?”

葉重暉道:“三水,是指城西明月湖,城北望瀾湖,還有城東的綠湖,此三處湖水都是由此河引流過去,乃三水之源,故稱之為三水河。”

葉雲哲聽罷,覺得這湖水越發靈秀,道:“謝重暉堂弟解疑,說來慚愧,我來京城兩月有餘,竟沒好好瞧過此地風光,這三水,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的。”

“隻有明月湖有些意思,旁的,不過爾爾。明月湖旁有一座望月樓,堂兄若想看湖水風光,便去那樓上坐坐,也不必去頂樓,三樓靠窗處,便能瞧到個大概。”

葉雲哲受教,又是一番道謝。

葉重錦臉色微白,葉重暉方才所說的望月樓,便是他前世喪命之處。

他總想著人既然死了,糾結前世死因並無意義,何況前世希望他死的人太多,糾結起來,怕是要沒完沒了。可如今聽人提起望月樓,還是有些不大自在。

這種不自在,在前往大殿的途中越發明顯,不過幾十層石階,他卻走得很吃力,腿腳發軟,腳步虛浮。葉重暉蹙起眉,道:“阿錦不常走階梯,許是不習慣,不如哥哥背你上去?”

安氏道:“不可胡鬨,拜佛講究‘心誠’二字,豈有旁人代勞的道理,你替阿錦走了這石階,可還要替阿錦受了那福氣。”言罷看向小兒子,溫聲道:“阿錦若是累了,咱們就歇歇再走,可好?”

那邊葉雲哲與葉若瑤也看向這邊,麵露擔憂。

葉重錦搖搖頭,笑道:“不累,大約如哥哥所言,不常走階梯,不習慣了。”

安氏無奈,牽著兒子的小手,一步一步帶他走上大殿。

還未踏過那道紅香木門檻,葉重錦心裡便有些發慌,一抬頭,一座金身佛像在大殿正中央,那佛像本該是帶著一絲悲憫的笑意,可葉重錦卻像眼花了似的,覺得那佛像的表情,忽然之間嚴厲起來,再看,還是先前的悲憫笑意,如此循環往複,他手心開始冒汗。

與其說是心慌,不如說是心虛,他猛地掙脫安氏的手,憑著本能往後跑。

他不是葉重錦,他本該死了,卻占了彆人的身子活下來了。佛祖是不是察覺到了,所以要收了他?

“阿錦!”

“阿錦弟弟……”

誰在身後喚他,他不想管,他隻想逃。腳下一滑,卻是踩空了階梯。

沒有預想的疼痛,直接撞入一個胸膛,那胸膛太過堅.硬,以至於鼻尖都撞疼了,他揉著受傷的鼻子,眼眸裡不自覺盈起一層水汽,這是生理反應,並非他所能控製的。

透過朦朧的淚眼,正瞧見某人帶笑的,深不可測的黑眸。

這孩子像一隻剛出生的小奶貓,不慎闖入了彆人的地盤,被惡意驅趕,慌不擇路地逃進了獵人的懷裡。

顧琛抬手拭去他額上的細汗,問:“怎麼了?”

小孩咬著唇,不肯開口。顧琛抬眸瞧了眼香火繚繞的金身佛像,一陣心疼驀地鑽入心房。

他的阿錦是一隻借屍還魂的小鬼,被寺廟裡的佛氣給趕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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