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抱住男人,在顧琛耳邊輕聲叮囑:“我隻求你一件事,放無辜之人一條生路,自古至今,有多少仇怨是由殺孽造成的,殺戮隻會不斷衍生殺戮,得饒人處且饒人。”
顧琛拾起他的一縷青絲,湊在鼻尖輕嗅,而後,無奈一歎。
“朕記住了。”
一個殺神,偏愛上了心善的菩薩,自然隻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用過午膳,葉重錦躺在龍床上午睡,顧琛命人將禦案抬在床邊,既可以看顧自己的寶貝,又能處理政事,兩不相誤。
忽然宮人來報,說相府傳來消息,二公子的那頭白虎不知怎的逃出了院子,如今正在街上橫行,還咬傷了一人,如今被京兆府的人製服了,關在籠子裡。
顧琛眼都沒抬一下,隻問:“那頭白虎傷著沒有。”
宮人愣了愣,道:“不曾聽說老虎受了傷,倒是那個書生傷得不輕,好像斷了一臂。”
顧琛扯了下唇,那隻白虎膽小著呢,在阿錦的院子裡還能橫一橫,到外麵,隻會比貓乖巧。
倘若傷人,隻有一種可能,有人試圖傷害它。
他道:“讓金吾衛去查,朕要知道,究竟是老虎發瘋,還是有人逞凶。”
“那……傷人的白虎該如何處置?”
顧琛道:“送進宮來,好生照料,它受了驚嚇,不要讓生人靠近它。”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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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
葉岩柏捋著胡須,問:“陛下怎麼說?”
葉重暉道:“暫且把大貓押進宮去了,金吾衛也到了,說奉聖旨前來查探究竟。”
安氏在一旁哀聲歎氣,道:“這可如何是好,那白虎半歲養在府裡,跟人同吃同住七、八年,彆說咬人,就是凶一下都是少見的,必定是有人使了詭計,可它又不通人性,即便有遠去,又如何替自己伸冤。”
葉岩柏道:“夫人安心,說是押進宮,又何嘗不是一種保護,在宮裡,總比京兆府的大牢裡好。”
安氏點點頭,倒是認可了這句話。
她問兒子:“那位被大貓咬傷的公子,如今怎樣了?”
葉重暉道:“血止住了,應無性命之憂,隻是右臂已斷,再無痊愈的可能。”
安氏眼眶一紅,搖頭道:“真是造孽,且不論真相如何,此事責任在相府,隻能儘量彌補他了,養傷期間,切不可虧待委屈了那位公子。”
葉重暉頷首:“孩兒明白。”
等兒子退下,葉岩柏歎道:“下個月便是大婚,也不知會起什麼波瀾。”
安氏握住他的手,道:“妾身相信,無論遇到什麼波瀾,總是會化險為夷的,因為這個家有老爺,有暉兒,還有阿錦,你們父子同心,便沒什麼難題解不開。”
葉岩柏反握住她的手,笑道:“也因為有夫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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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
葉重暉問:“人可醒來了。”
婢女小心答道:“回大公子的話,剛剛醒來,哭了一場,不肯喝藥。”
葉重暉頷首,自顧走進屋裡,那書生先前流了不少血,室內的血腥味還很重。
他走到床邊,那書生躺在床上默默流淚。
“為何哭。”
那書生麵露淒苦,道:“斷了右臂,從此成了廢人,寒窗苦讀十年皆為泡影,索性死了乾淨些,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葉重暉皺了下眉,道:“你讀書,是為了考取功名?”
那書生點點頭,又搖頭,枕頭已被打濕。
“我家境貧寒,母親一心盼著我出人頭地,光耀門楣,除了讀書,我也沒有彆的本領謀生……”
葉重暉道:“咬傷你右臂那頭白虎,是舍弟愛寵,你的傷,我葉家難辭其咎。”
那書生張了張嘴,道:“葉家?莫非是那個葉家……”
葉重暉道:“你寒窗苦讀十年,想來識文斷字不成問題,雖斷了右臂,卻並非廢人,等你傷勢痊愈,我派人送你去津州,葉家學堂不會虧待讀書人。”
那書生望著他如玉的麵龐,麵露感激之色,道:“多謝公子。”
葉重暉微微頷首,道:“你好生休養。”
言罷,轉身離去。
過了許久,那書生撫著斷了的右臂,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葉恒之,讓少主牽腸掛肚的葉家大公子,果真是個石頭心腸。
犧牲了一隻手臂,卻連一句安慰都不曾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