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府裡下人盤根錯雜,後頭婆子們被埋,前頭自然也有人急了。

大管家名喚林庚,他的屋子裡,此時聚了數個管事的。

打頭的就是陳嬤嬤的爺們和徐嬤嬤的大兒子。

陳管事一直管著府裡所有的采買,徐嬤嬤的大兒子王管事則管著外頭所有的莊子農田。

可以說兩處油水的地兒都被他倆占了。

反倒是大管家林庚,手裡並沒有什麼實權的,平日裡做的多是伺候林海的差事,外頭應酬往來,裡頭書房整理。

先開口的是陳管事的,他是太爺時候的小廝,也熬了許多年了,年紀比林庚還大上那麼一歲。

“林大管家,我們來,也沒彆的意思,就想請大管家跟大爺稟個話,家裡的婆子惹了大爺動怒,我們也有管教不嚴的罪,應當給大爺叩頭謝罪才是。”

“隻是大爺尊貴,咱們拜不進去,隻能麻煩大管家了。”

林庚何嘗不知他們的來意。

他識字,陪著林海讀過書,性子也就有了幾分相似,對這些爭權奪勢,黃白之物,倒沒有多麼熱切。

他當大管家,是林海承繼家業後順勢而得的差事。

可那時候太夫人尚在,顧及老人,所以仍舊愛用陳管事的,後夫人掌家,也是推了王管事的。

他隻冷眼瞧著這兩人雖然貪墨,但也有分寸,知道要臉的,故而也不曾在林海麵前多言語什麼。

但現在,夫人剛去,那些婆子就忍不住了,要說沒有這幾個在前頭撐著,她們還沒那麼大的膽子。

這會到自己跟前,賠罪是假,試探是真。

他麵色無波:“這話你們可當真?”

“大爺是主子,可不會什麼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下作把戲,你們既請罪,他怕是會立刻成全的。”

陳管事沒想到一向有些文氣的林庚會這樣不留情麵。

臉上一陣尷尬,又有些不甘。

“林大管家,我們縱有罪,可罪不至死,大爺年幼,可以兒戲,我們不敢有怨言,隻是大管家,咱們都是府裡的奴才,一條船上的螞蚱,有句話不敢不說。”

“大爺這樣,傳出去,於老爺名聲實在無益,若有心人參上一本,子不教父之過…”

陳管事留了半句在嘴裡。

旁邊的王管事,立刻接口道:“大管家,我年輕嘴笨,說不出什麼,大爺要出氣,打我一頓罵我一頓都行,一頓不夠就兩頓三頓,隻是我老娘這個歲數了,實在經不住這個,還請大管家代傳,我願代母受罰。”

說罷,還擠出了幾滴淚來。

後頭站著的小王管事,也跟著擠了幾滴淚出來。

另一個方管事左右看看,也開口了:“大管家,再怎麼說那些婆子們也是太夫人,夫人的人,如今夫人屍骨未寒,她們也不是犯了什麼大錯,大姑娘就這樣處置,於自身名聲也是不好啊。”

林庚冷笑出聲:“夫人屍骨未寒,這句話,你們也配說的!”

“你們欺大爺大姑娘年幼喪母,想著拿捏主子的時候,可曾想過這個?”

“往日裡,你們自己窩裡鬥,為的是那黃白之物,子孫後代,也就罷了,可現在,你們怕是忘了自己是誰了。”

林庚看向陳管事:“子不教父之過,整個揚州城,敢跟老爺說這句話的,你是頭一個。”

陳管事登時冒了汗了。

他識字不多,隻聽自己兒子念過這個,便時常拿這話當由頭教訓兒子,用的還覺得挺順手。

可他聽林庚話裡的寒氣,隻覺得不好。

正要再說幾句緩一緩,就聽外頭一聲輕咳。

一個修長瘦削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林庚起身,躬身行禮:“老爺回來了。”

一屋子的管事驚魂未定,趕緊跟著行禮。

陳管事冷汗越發多了,他不知道老爺何時回來的,又聽了多少。

“都散了罷。”林海聲音聽不出喜怒。

一時間無人敢動。

“嗬。”林海冷笑一聲。

眾人嚇得一哆嗦,這才再次行禮,退了出去。

林庚不敢請林海入內,自己快步出去,跟在林海身邊,低聲道:

“老爺,他們如今生了異心,恐生事端,不若先看管起來,再作處置?”

“我已經吩咐,關了門戶,且看這一晚上,能怎麼折騰。”

“是老奴沒用。”林庚有些羞愧,他於管家一道,本來就不算多有能力,自喪子無所出後,就更有些淡泊,隻一心伺候林海。

雖說忠心耿耿,可也是失了本分,同那些人,本質也沒有什麼不同。

他越想越羞愧難過,竟跪了下去。

“老奴,對不住老爺。”

林海倒沒有幾分怪他的意思,手一拉,把人拽了起來。

“我還能不知道你麼,各人有各人的長處,你替我打理外頭之事,向來妥帖,管家之事,縱知你有所不能及,也定要你管著,這時,就不能怪在你頭上去。”

“原先有夫人在,她愛用自己的陪房,我也要給她顏麵,本就難為了你。”

林庚聽了這話,一時間也要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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