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撇了他一眼,笑道:“怎麼出這個樣兒了,果真是老了麼。”
“是老了,還望老爺不嫌棄,讓我再繼續伺候著。”
“不止你老了。”
林海一路回了主院,便覺得有些氣喘,林庚忙扶著他先坐了坐,才伺候他去更衣。
林海讓人上了兩盞茶,又指了凳子讓林庚坐。
林庚行禮,才坐下。
“他倒是知道打發人去同我說上一聲,不過說的也不甚清楚,你來說說。”
林庚知道他指的是林鐸。
“回老爺,大爺今兒把後院的幾個婆子埋進了土裡,隻露著脖子和頭,讓人每日喂點湯水。”
“大爺也不是一味的要人性命,隻是嚇唬嚇唬,一同埋進去的紅豆發了芽,就放人的。”
“至於緣由,是那些婆子實在不像話,夫人百日未過,就想拿捏姑娘,拿姑娘當筏子,兩廂鬥了起來,還弄的後頭風言風語不成樣子,也是我無能,敲打了她們的爺們,可隻消停兩日,就又暗地裡折騰了起來。”
林海聽了,嗯了一聲,隻從麵上,看不出喜怒。
但林庚伺候他已久,知道他已然動怒了。
林海是典型的文人,一言一行,都是儒家風範。
便是動怒,也不會破口大罵,甚至麵色如常。
林庚想再給林鐸說幾句話,他雖也覺得林鐸行事有些狠厲,但也是那起子人欺姑娘在先。
“老爺,這罰看起來是嚇人了點,但跟發賣出去相比,還是輕了許多…”
“風言風語是指什麼?”林海端起茶杯,問道。
林庚隻得把求情的話咽了回去,小心道:“是說老爺續娶的話。”
“我怎麼不知道我要續娶了?”林海蹙眉。
黛玉聰慧多思,若聽了這話,怕是心裡會難過。
登時起身,就想去看看黛玉。
林庚知道他的意思,又趕緊道:“姑娘院子裡的幾個都算忠心,不曾讓這話透進姑娘的耳朵裡,隻是大爺,應該是知道的。”
“老爺,大爺,姑娘都是穎悟絕倫的人兒,不管您有沒有那個意思,還是應該同大爺,姑娘說開來,比避而不談要好的多。”
林海一邊往外走,一邊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是我疏忽了。”
“老爺前頭事忙,也是辛苦,大爺姑娘定能體貼您的。”
林庚送林海到垂花門,就止步了。
他回去也沒閒著,吩咐了幾個素日裡跟著他的,去盯一盯那些管事。
狗急了,總是得跳牆的。
林海去了黛玉院子,隻見裡頭靜悄悄的,還掛著白燈籠,瞧著分外冷清。
一個小丫鬟瞧見了,趕緊行禮:“老爺安!”
她聲音略大,裡頭的風輕聞聲走了出來。
行了禮又給林海打簾子。
黛玉本在倚著看書,聽了聲兒麵露欣喜,起來要迎。
“爹爹。”
林海自然不用她多禮,落座後先仔細瞧了瞧她。
麵色仍舊帶著點病態,不過雙目神色裡的哀傷見少,有了些神采。
“大夫來看過了?可怎麼說?”
“還是那個樣子,換了個方子,隻說再吃十日。”
“我讓人外出去打聽了,如今江湖人才輩出,說不得就有江湖遊醫能有好方子。”
黛玉笑道:“阿鐸也這樣說。”
林海看她笑容,一時心裡軟塌了不少。
林海沒提下人的事,隻說了些旁的。
“你的夫子不巧,也是病了,如今還未好全,待好了,便會再來給你講課,你若是閒了,同林鐸一道先聽著也可。”
因著黛玉身子弱,時常要歇歇,且不同於林鐸三歲進學,她是四歲半後,身子好些才請了夫子。
故而如今林鐸所學倒比她要多了許多。
“爹爹讓人送的書,我很喜歡,如今還未看完呢,等一等夫子也是沒有什麼的。”
“且阿鐸剛能靜下心來,我若去了,他又該調皮了。”
提及林鐸,黛玉臉上笑容總更暖一些。
林海瞧著有些吃味:“你莫要總慣著他,這小子就是那鬨海的哪吒,天生…”
“爹爹,我自己不得鬨騰,便喜歡阿鐸鬨騰。”黛玉打斷林海的話。
她知道失禮,可實在不願聽那句,天生反骨。
亦如,林鐸聽不得旁人說她的那句,天生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