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吃瓜吃瓜。
天擦黑,林鐸出了夫子院子,果然看見林海的小廝候在那裡。
“大爺,老爺說請您去一起用膳。”
“恩。”林鐸臉色淡淡的。
後麵跟著的暮鼓晨鐘聽了,自覺的離開了,林鐸沒有小廝,他就這麼一個人往林海的院子而去。
黛玉等在院門處,手裡執一盞燈。
“怎麼拿了這個。”林鐸過去後,忍不住笑了。
這個燈仔細看看,隱約能看出是個豬頭。
“整理東西,就看到了,物儘其用才好。”
黛玉她雖未長成,站在那裡卻有一股子遺世而獨立的氣質,豬頭燈在她手裡,也不那麼醜陋了,她不嫌棄,麵色透著淺淺的歡喜。
“改日,我再給阿姊做一個就是了。”
“好。”
兩人相攜而入,又齊齊行禮請安:“父親。”
“恩,坐吧。”
黛玉落座,卻看見林鐸的雙手,灰撲撲的。
她沒有挑明,隻吩咐風輕,“給大爺打水洗洗手,沾了墨了。”
說罷給了林鐸一個眼色,林鐸衝她眨眨眼,就去外間洗手去了。
林海看著他倆的小動作,隻當沒看到,低頭飲茶。
菜都是提前備好了,丫鬟們魚貫而入,很快上齊了,林鐸在林海動筷子後就開始埋頭吃了起來。
黛玉眼神劃過兩人,在林鐸冷淡的神色上停了停。
她家人口簡單,父親又忙,故而每次一起用膳很是難得,也就不十分遵從食不言寢不語,多是會說上幾句話的。
於是,她做了個竊喜的表情小聲道:“阿鐸,父親說,不續娶了,以後就咱們一家三口。”
林鐸恩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規勸:“子不可言尊,好好吃飯。”
“自家人,隨意些,也不妨礙什麼。”林海道。
“規矩不可廢。”林鐸把飯咽下,然後才道。
氣氛冷了冷,黛玉吃了幾口米飯,另找了話題去緩減尷尬:“爹爹,聽說,去淨尋寺的橋塌了?”
“恩,這次雨太大,且不止那處,城裡也有古建坍塌,城外村落裡,許多農戶都遭了災,如今府尹忙的很,一時半會,那座橋還顧不上。”林海道。
“那我們府裡可要去施粥?”
“不必了,施粥的鹽商不少,我們不用去湊那個熱鬨,不如捐些銀子,去修一修那座橋。”
“爹爹說的有理。”
林鐸恍若沒有聽見,吃了一碗飯,又讓人添上一碗。
黛玉也沒硬拉他參與,又同林海說了兩句,就也專心用飯了。
林家飯後沒有立時用茶的習慣,林鐸漱了口,待林海坐回主座,他就起身告退。
“我聽說你這兩日,多有熬夜,課業是學不完的,你正長身體,還是早睡為好。”林海沒有立刻放行,反而多說了一句。
“是。”林鐸拱手。
“去罷。”
“是。”林鐸再次行禮,沒有多說一句的意思。
黛玉隻好道:“爹爹不要隻關心阿鐸,自己也要早睡,公務是處理不完的,身子卻是自己的。”
“好,爹爹聽你的。”林海露出笑容。
“對了,玉兒,明日就讓你母親的陪房陶嬤嬤,去你院子裡伺候罷。”
黛玉了然,點頭:“是,爹爹。”
“切記,莫要勞累。”
“玉兒知道。”
“去罷。”林海笑了笑。
黛玉這才行禮離去,出了院子,林鐸慢悠悠的才走出十幾步,聽見她的動靜,立刻回頭。
黛玉幾步追了上去,摸摸他的額頭:“怎麼出汗了?一會回去不得飲茶,早些歇著,聽到了麼!”
“知道了阿姊。”
林鐸同她並肩而行,把她送到了垂花門處,風輕把手裡的燈籠給了他。
“大爺,小心腳下。”
“恩。”
林鐸拿著燈籠,輕輕晃了晃,卻不走的。
黛玉噗嗤一笑:“你大了,可不許說去我院子裡睡這樣的胡話了。”
“不是。”林鐸猶豫了下,才道:“阿姊,方才…你不勸我麼?”
“不。”黛玉回答的乾脆利落,然後拍了拍他的腦袋,轉身離去。
林鐸看她背影消失,自己嗬嗬笑了,然後有些歡快的往後走。
走了幾步,突然道:“蕭一,我阿姊突然給暮鼓晨鐘送食盒,同給我的湯一起,送了好幾日了。”
蕭一落地,手裡轉著一把匕首,在月色下,閃著冷冷的光。
林鐸有些羨慕:“我什麼時候才能如此?”
他收回目光,又道:“上次我阿姊去定念堂尋我,我後來才反應過來,她幾乎沒有沾濕自己,是你幫了她吧?暮鼓晨鐘還沒那個能耐。”
蕭一點點頭,“受人之托。”
“這話有點意思,這裡能讓你應的隻有夫子和我父親,夫子不會無緣無故去照顧我阿姊,那就隻有我父親了。”
“可他為何呢?有道是男女七歲不同席,他不應該防著你麼?哦,你的武功,府裡沒人防得住,可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吧?他平時不是就愛端著文人之風麼…”林鐸喃喃自語。
“不知。”蕭一麵色不變,這世間規矩教條,與他毫不相乾。
林鐸看著燈籠昏暗下來的光,幽幽一歎:“前路迷茫,我比這隻燈籠強不了多少。”
蕭一停下旋轉,將匕首拋了出去。
“恩?有東西?”林鐸立刻警惕。
“一隻鳥。”
兩人走了十步,匕首果然在樹上紮著一隻鳥,血流了下來,沒有掙紮的樣子,羽毛完整,可見是一擊斃命。
“厲害。”林鐸讚歎。
蕭一拔出匕首,用鳥羽擦了擦,然後道:“此處無光。”
林鐸眨了眨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燈籠,忽的笑了:“多謝。”
前路黑暗,那就學會在黑暗裡穿行。
林鐸豪情萬丈,扔了手裡的燈籠:“萬裡之行始於足下…”
噗通!
蕭一看著摔的狗啃屎的林鐸,手裡的匕首頓了頓,又繼續旋轉起來。
噗通!
噗通!
噗通!
林鐸回到自己院子時,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前路漫漫,全都是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