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有那麼一瞬的凝滯,你快要控製不住表情。
好在你還謹記著一個女仆的職業操守,微笑著說道:“那真是我的榮幸。”
伊麗莎白,是德魯伊公爵家的小小姐,是跟克勞德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是少年的未婚妻。
遊戲劇情多著墨於女主和攻略對象們的互動和拉扯,對這個伊麗莎白小姐的描寫並不多,但她卻是個相當讓人印象深刻的女配角。
因為少女每一次出場都意味著女主要被刁難和針對。
儘管你也知道這是為了推動劇情和感情的設置,可你還是有些不爽。
伊麗莎白是公爵之女,爵位比起克勞德父親還要高上一檔,少年又這樣體弱多病,以她這樣的條件完全可以著眼於其他更為出眾更健康的男子身上,她又不像你一樣要進行攻略,何必吊死在克勞德一棵樹上呢。
這種惡性的雌競實在讓人反感。
當然,雄競的話摩多摩多。你就是這樣一個雙標的愛看男性角色為愛扯頭花的好女孩。
壁爐柴火劈啪作響的聲音讓你意識到再這樣燒下去不開窗的話,房間裡的空氣隻會更加稀薄。
你往窗邊走去,正準備拉開窗簾。
“你乾什麼?”
克勞德的聲音帶著不虞,好像你拉窗簾的舉動於他是一件十分冒昧的事情。
“克勞德少爺,房間沉悶,又點著壁爐,我怕你呼吸不上來想要開窗給你透透氣。”
“不需要。”
“可是這樣下去不會很難受的。”
“我不會,咳咳,不會難受。”
“……”
你之前還覺得是仆人偷懶或趁他生病虛弱故意苛待了對方,如今看來克勞德固執己見的可能性更大。
少年咳嗽了一會兒便停下了,再開口嗓音沙啞,氣若遊絲。
“還有壁爐,也滅了罷。”
這下你忍不了了,你深吸了一口氣,“克勞德少爺,你知道你生病了嗎?”
“醫生和神官已經儘全力來醫治你了,可你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們身上,你要是還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一意孤行的話,就算整個王都的醫生和神官都來了你也很難痊愈。”
克勞德沉默了一瞬,語氣沉了下來。
“你在教訓我?”
“我不敢。”
你看著係統麵板上克勞德的狀態馬上又要死人微微活了,一把將窗簾拉開了。
光線從外麵驟然照進來,屋內刹如白晝。
克勞德呼吸粗重了些,柔軟的天鵝絨被褥起伏了下。
“拉上,我命令你把窗簾拉上。”
你裝作沒聽到,不僅沒拉上窗簾,還將窗戶也給打開了。
不過你顧忌著他糟糕的身體狀況,隻開了一個手掌的寬度,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點兒霜雪的氣息,正對著風口的你被冰得一激靈。
你搓了搓臉,回頭對克勞德說道:“少爺,透透氣會舒服點的。”
先前屋子裡光線昏暗,這時候你才真正看到了少年的臉。
那是一張比立繪還要漂亮數倍的臉,純白的被褥上用金線勾著永生樹的枝丫,隻是個輪廓並不繁瑣,把少年的身體全部遮掩嚴實,隻能看到露出的一顆金色腦袋。
克勞德的頭發並不是純金色的,而是鉑金,披散在枕頭上,像清晨日光射入白霧中暈染的色澤。他的嘴唇比石榴花還要紅,蒼白的皮膚比外頭堆積的雪還要白,不光能看到細小的絨毛,還有其下青色的血管。
那雙眼睛被光線突然刺激而不適地眯著,天藍色的眸光在長而微垂的睫羽下隱約可見。
他喘息著,好一會兒才平複了呼吸。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逆我!”
克勞德很生氣,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如煙霧細膩的長發從他肩頭垂落。
“你算什麼東西?你……咳咳!”
你早就知道了少年的壞脾氣,況且在這種身份等級森嚴的背景下,你這樣做的確大逆不道。
看到克勞德咳嗽得臉都紅了,你上前輕輕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滾開!”
他打掉了你的手,厭惡地看著你。
“區區一個卑賤的奴仆,誰允許你用你的臟手碰我的?”
克勞德虛弱到連甩開你的手的力氣都近乎於無,你沒有感到一點疼痛,安靜站在床邊注視著他,那眼神平靜無波,像是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任性孩童。
在克勞德被看得惱怒,又要發脾氣的時候,你柔聲說道:“抱歉少爺,我隻是太擔心你了,關心則亂,忘了自己隻是一個卑賤的奴仆。”
少年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被梗在了喉嚨,他目光看過來,從剛才到現在真正意義上看到你。
和你隨便起的ID一樣,你的長相也很隨便。
這個“隨便”是相較於這個路人甲都沒有醜比的美型遊戲裡,其實你長得並不難看,甚至可以算得上小美人的類型。
你有一頭淺棕色的長發,發梢有些卷,用一根樸素的白色發帶綁成了一條又粗又長的辮子垂在
身後。
臉型有些圓,但不胖,隻是膠原帶白比較多而已,皮膚白皙細膩,基本上看不到毛孔,眼睛是蜜糖一樣甜蜜溫暖的顏色,瑩潤可愛,加之又是杏眼,和你相處的人總是很容易對你產生好感。
克勞德在你這一記真誠的直球下,疑似失去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你趁機將進門時放在木推車上的藥碗端過來,冒著熱氣的濃黑色湯藥像是女巫煉製的可怕魔藥,克勞德的眉頭嫌惡地皺了起來。
“把這惡心的東西拿走。”
“克勞德少爺,這不是什麼惡心的東西,這是藥。你生病了,隻有吃了藥身體才能好。”
對於這個任性的大少爺,你努力提高著自己的耐心,向他解釋著連三歲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你舀起一勺藥,輕輕吹了吹湊到他嘴邊,柔聲道:“克勞德少爺,該喝藥了。”
你承認,故意說出類似“大郎,吃藥了”這種話是你的惡趣味。
可惜這裡沒人懂你的詼諧。
克勞德彆過臉,拒絕喝藥。
你拿著勺子沒動,就這樣和他僵持著。
克勞德煩不勝煩,伸手推開了你的手,“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了不需要,拿開。”
你來莊園的時候他已經病倒了,但你聽瑪麗他們提起過,說他發起脾氣來很凶,有一次他出去騎馬的時候,就因為馬夫沒有及時為他將愛馬牽出來,就被他狠狠踹了心口一腳。
你想也是因為現在他正虛著,不然他估計要連碗待人一起給推開。
你低頭看了眼剛才被少年冰涼的指尖碰到的地方,軟綿綿的,就跟一陣風似的,不像發脾氣,倒像是欲拒還迎的撒嬌。
礙於身份,同時也礙於好感度,你沒辦法像對待自家不聽話的弟弟那樣直接捏著他的嘴給他把藥強行從嗓子眼灌進去。
你是來攻略他的,不是來攻擊他。
“啪嗒”,是藥碗接觸在桌麵的聲音。
你把藥放下了,但你並沒有放棄對克勞德的“治療”。
“少爺,你有多久沒有看看窗外的景色了?”
克勞德不明白你突然提這個做什麼,他背靠在柔軟的枕頭上,長而細軟的金發鋪滿在他的胸膛。
“有什麼好看的?我討厭冬天,它讓我很疲憊,非常疲憊。”
他連用了兩個疲憊,聲音也越來越輕。
長長的睫毛顫顫巍巍,眼皮也在說話間慢慢就要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