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青梅難哄 彌蘿 14478 字 8個月前

隱於古樹中的兩名男子,是一對兄弟,雙十左右的年紀,分喚做姚金姚銀。他們原來是陳夕苑的暗衛,受其指定,暗護顧紹卿。

一晃兩年過去了。

顧紹卿的行事手法,他們見多了,自是比旁人清楚些。

聽哥哥姚金這麼一說,姚銀頓時安靜下來。

目光一轉,再度鎖定戰局......

尖銳的劍尖持續深入,正如這四人之前所言,他們就是來殺人的。

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已在江湖曆練多時,心性冷酷武藝精絕,若讓他以這樣的速度成長下去,來日必成大患。如今他站在了廢太子陣營,那包括四皇子在內的所有對皇位動了心思的人都容不下他。

如此這般,隻能在他尚未徹底成長起來之前將他誅殺。

“可惜了。”

執劍人凝著鮮血淋漓處,不禁咕噥了聲。

極細微的聲音,在顧紹卿麵前卻是無處遁形。

他聽見了,嘴角若有似無上翹,“確實可惜了。”

“什麼?”

執劍人因他不合時宜的反應微微晃神,就在這時,顧紹卿手中的軟劍似忽然被賦予了生命,它從少年手中掙脫,於虛空中幾番疾轉。末了,似一根筆挺的鋼針刺向了執劍人的背脊。

一切完成於瞬息之間。

“阿堂,小心。”

“顧紹卿,我殺......”

各種異響帶出了激烈的情緒,結成了浪拂向了執劍人和顧紹卿。

執劍人頓時醒悟,臉色微變。

他想撤劍退離,劍身卻被顧紹卿施內力控住,他低冷的聲音響起,似催命符在風中颯颯作響,“沒有人,在動了我之後不付出代價。”

“我原諒你,但你這條命我要了。”

似在響應主人,赤冶劍沒有任何猶疑地沒入執劍人的胸膛。

血液濺向顧紹卿的臉時,他出掌,擊飛了執劍人。刺中他的長劍被帶出,鮮血如泉往外湧。

令人心驚的一幕,顧紹卿卻是神情漠然,仿佛流血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趁著另外三人因同伴分神時,從袖袋裡尋了粒凝血藥丸吞下。

這藥是那位尊貴的郡主塞給他的。

初時,他是不肯要的。為了推拒,他甚至幾度當著她的麵將藥瓶扔在地上,拿赤冶劍將藥和瓶都碾得粉碎。很混的行徑了,他以為小姑娘會哭亦或是向她的父親告狀。可她並沒有,每一次都隻是笑眯眯地對他說,“我明兒再來。”

他不在乎她明兒來不來,結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直到有一日,她說了明日會來但是並未有,並且一連三日。

他從師父那裡得知,小姑娘著涼了,這會兒還在斷斷續續地燒。三日前夜裡有大風暴,她竟隨著府中的丫鬟去小院裡搬白芨苗,荒唐行徑把陳元初這樣一個好脾氣的人都給惹怒,任小姑娘怎麼求,都罰了一整院的人。

那一日,師父說了很多,可他的注意力大半凝於“白芨” 二字上,這是凝血丸的一味藥吧?

他不想的,但他抑製不住。

等她好了些,重新站在他的麵前,遞過來一瓶凝血藥。

他該重複以往的那一係列動作,直到它徹底被抹殺,可......他似乎不能夠了。不僅如此,他還清晰地察覺到了她的消瘦和虛弱。

他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尊貴的、絕美的、不染一絲塵埃的雲端月,也是脆弱易碎的。一個不小心,她可能就消失了,再也......

再也不會怎麼?

那個當口,顧紹卿拒絕去細想,但他也沒能再碾碎那樽凝血藥。

第一次,他收下了她贈的藥。

至今,他還記得他接過藥樽那一瞬,小姑娘笑眼彎彎,柔麗至極。

從那之後,這凝血藥他身上一直有,從未斷過。

沒想到,效用也是極好的,但他從未問過這藥是怎麼來的。數年過去了,一切還停留在最初。

她給,他拿。

思緒如水晃動,幾息過後,被顧紹卿決然斂去。

他冷睨再度聚攏的三人,“繼續?”

“你等若無法在此處將我誅殺,那麼今日劉賓白必死。”

對方三人還未從同伴被誅殺的痛楚中恢複,又遭挑釁,不繼續都不行了。

血腥對戰在短暫的停歇後繼續,顧紹卿再殺三人,用的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極端法子。走出這片密林時,他已是滿身傷痕。他的身後,地麵被鮮血浸紅,隻是這血是誰的早分不清了。

可他的那一雙黑眸仍舊冷寂若初。

“這顧三,是真的不怕死。”

等顧紹卿走遠了些,姚氏兄弟才從樹尖回到地麵。目光掃過一片血汙狼藉,姚銀先一步開口。

姚金聞言睨他,“對未來沒有期待,生與死,又有什麼差彆?”

天資絕豔,藐視生死,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這樣的一個顧紹卿,隻要他能活過雙十,那他定是瀧若最惹人忌憚的男人。也正因為如此,各方勢力急欲將他誅殺,就在當下,一息都不想再耽擱。

然而還是錯過了最佳時機。

今次這四人,出自何處未知,但那內力身手若顯世,必定是當世頂尖。四對一,都未有一人能活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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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西地的陽光總算是暖了些。

一輛馬車慢速朝著西地昌黎鎮而去,車廂裡坐著的人兒赫然是離了家的陳夕苑。少女著了身淡綠色的廣袖長裙,暗織皇族聖花幼蘿,潑天尊貴藏在了細節之中。

今兒繪欣給她綁了個飛仙髻,用和長裙一般顏色的玉簪固之。未束的青絲似瀑沿著背脊平鋪而下,黑亮柔軟,經穿透過車廂的晨光一淬,光影跳躍,美得就像一副畫。

春陽大好,又即將見到外祖父,依著尋常,陳夕苑該歡喜。然而此時此刻,她並沒有。

少女顯得很靜,並且不是尋常的那種靜。

繪靈幾乎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異常,這小丫頭雖說脾氣躁沉不住氣,但照顧陳夕苑這一事兒上,整個府裡,除了繪欣就是她了。

她略一思忖,拿了一本話本,睇著陳夕苑,“郡主可是覺得無趣了,奴婢給你講話本解悶?”

陳夕苑聞言怔了片刻,對著繪靈搖了搖頭,“不聽了,並未覺得悶。”

繪靈不信:“那郡主為何不說話?顯得......”

後麵的,繪靈不知道該如何言明。

剛那一會兒,郡主的眉眼間似有擔憂。

她在擔心誰?顧三?那顧三跟個瘋子似的,武藝又高強,現在彆說顧家內苑那些個看他不順眼的怕他懼他了,整個西地聽到他的名字都想繞著走。

“顯得什麼?” 繪靈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那廂,陳夕苑已經柔聲開了口。

繪靈:“說不清。”

這應答一出,繪欣又一次曲指叩了她的額心,不輕不重,同過去一般。

繪靈是打心眼裡怕這個姐姐的,頓時不敢說話了。

陳夕苑凝著姐妹倆,嘴角微微上揚,“方才,我的右眼跳個不停。”

因此心神不寧。

三哥,你可是又遇到了什麼?

後續的話陳夕苑並未道出,而兩婢的注意力全都給她前麵的話帶走,皆出言安撫,“郡主,切莫多想。奴婢這右眼皮子也經常跳,也沒見有什麼災禍?”

“姐姐說的對,外麵傳的那些話,十句有一兩句是真的就不錯了,切不可當真。”

“彆想了,我給您講話本子,我手上這本呐,雲蔚閣新出的。”

......

被這兩姐妹一鬨,陳夕苑再沒功夫多思了。

後半程在繪靈的說書聲度過。兩盞茶的功夫後,馬車停在了昌黎鎮的一座華麗宅邸前。

這座宅邸是陳夕苑的外祖家,她的母親徐錦歌在入主東宮前一直生活在這裡。

這座宅邸依山傍水,風水極佳。

青磚紅牆琉璃瓦,占地近百畝,由上中下三院組成,近五百個房間。這樣的宅子在西地少有,連戰功赫赫的顧家,怕也隻有望而喟歎的份兒。

提及徐家這令人豔羨的驚天財富,就不得不說陳夕苑的外曾祖父徐槐廷,當年他靠做馬匹馬草生意白手起家,因緣際會地遇見了當時的瀧若國君陳思惘,兩個人一見如故。後來幾年年年大旱,連雨水最是充沛的南邊兒都在鬨旱災,朝廷年年救,國庫漸空。

就在這個時候,徐槐廷運用自己在民間的影響力,連同各地富商大賈,湊出了黃金十萬兩,以解朝廷之困民間之苦。

說來也是神奇,此善舉之後的第二年,瀧若就未再遭旱了。

帝王十分開懷,隨後一紙聖旨至西地。

這也就是為什麼徐錦歌一個商賈之女卻能進宮成為太子正妃。

當下,宅邸門口的守衛認出了陳夕苑的馬車,一個當即進了宅子稟報,一個迎了上去。

“郡主日安。”

走過去時,陳夕苑剛好從車上下來,侍衛連忙請安。

陳夕苑睨他,眉眼溫和含笑,“不必多禮,外祖和舅父可在家?”

侍衛:“稟郡主,老太爺在,老爺今兒天沒亮就出門了。”

和陳夕苑預想的差不多,她笑笑,正準備應一句時,又聽那侍衛說,“郡主今兒算是趕了巧。”

陳夕苑:“哦?怎麼說?”

侍衛不禁笑了聲,這一笑,陳夕苑什麼都明白了。

“可是野馬歸家了?”

陳夕苑口中的野馬是徐家大爺徐寧徊第二子,名喚徐璟亦。

風一般的性子,誰也彆想將其捆縛。一年到頭都在外野,想在家看到他那當真是比登天還難。

侍衛忍著笑,“是,今晨回來的。”

陳夕苑輕輕應了聲,便在那侍衛的引領下往大宅內去。

一行人經過上院的新芽閣,一少年似疾風朝著他們掠來,人未近,笑音已至,“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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