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杜才人的確沒有吃過這個苦,便是在儲秀宮學宮規時,她們也是主子身份,底下人不會待她們過於嚴苛,她站起來的一瞬間隻覺得兩條腿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摔倒一事,是她有心為之。
許是臉皮薄,她生怕旁人看見她這幅狼狽的模樣,所以一直在觀察四周。
於是,她比彆人都先發現聖駕一行人,未等聖駕靠近,杜才人想起太後,再想起她昨晚錯失的機會,一瞬間下定了決心,她似乎雙腿發麻站不住,宮人都來不及拉住她她就直接栽倒在地。
她磕得不狠,但額頭破了相,殷紅的血漬順著臉頰流下來時,不免引得眾人驚慌。
等四周驚呼混亂時,聖駕也不得不停下來。
不論如何,最終的結果到底是如了她所願,叫皇上注意到了她,即使付出的代價有些大。
等消息傳到玉瓊苑時,太醫已經趕到了雨花閣。
褚青綰不由得問:“何修容呢?”
畢竟杜才人會鬨得這麼狼狽,和何修容脫不了關係。
弄秋拎回來了晚膳,遲春一邊布膳,一邊回答她的話:“聽說何修容一得到消息就趕過去了。”
弄秋站在旁邊,忍不住地插嘴:
“也不知道皇上會向著誰。”
褚青綰一頓,說實話,她也挺好奇的。
何修容罰杜才人的理由挑不出錯,而杜才人又實打實地受了罪,就隻看杜才人這一遭能不能博得皇上的憐惜了。
遲春隱晦地拿胳膊肘抵了下弄秋,不著痕跡地瞪了她一眼。
弄秋也立即意識到自己拿這個問題問主子似乎有點不合適,因為不論皇上偏向誰,對於自家主子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褚青綰沒在這件事上費心神,索性明日就能得知答案了。
長樂宮,雨花閣。
胥硯恒坐在位置上,醫女正在替杜才人檢查膝蓋和額頭的傷勢,除了他們外,殿內還有宋昭儀和何修容。
這件事和宋昭儀沒有關係,但她是長樂宮主位,杜才人出了事,她有責任過來看望。
何修容惴惴不安地站在原處,她對杜才人是否受傷不在意,隻是忍不住地看向胥硯恒的位置。
她已經解釋了自己懲罰杜才人的原因,但胥硯恒一直沒有說話。
胥硯恒耷拉著眼皮子,許是等得久了,他手中拿著工具一點點地剝著核桃的外殼,指骨握住核桃,動作不緊不慢的,偏臉上一點神色都沒有,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宋昭儀來了後,就悶聲站著,隻在醫女替杜才人處理傷口時,悶聲問了句:“杜才人傷勢怎麼樣?”
醫女:“回娘娘的話,杜才人額上的傷不重,塗抹膏藥,兩三日就能結痂了。”
聞言,杜才人的哭聲都停頓了一刹,何修容則是完全相反,她心底鬆了口氣,她捂住唇:
“杜才人真是嚇死本宮了,一來就聽你哭聲不斷,本宮當是什麼了不得傷口。”
何修容隻顧著嘲諷杜才人,沒注意到胥硯恒掀眸掃了她一眼,杜才人被醫女擋住了視線,也沒有看見。
隻有宋昭儀注意到了,她越發低了低頭,悶不做聲。
杜才人膝蓋處跪得青紫,不好動彈,她根本不和何修容對峙,隻是無措地替自己辯解:“嬪妾是被嚇壞了……”
為什麼會被嚇到?
因為臉上有血,怕會破相,對女子來說,這的確是一件格外嚴重的事,她會驚慌也是人之常情。
杜才人慌亂地轉頭看向胥硯恒,眸中噙著淚,似乎生怕胥硯恒會覺得她小題大做。
何修容見她裝模作樣,隻覺得如鯁在喉,之前還一個勁地頂撞她,現在裝什麼可憐?!
何修容臉色不好看,正欲出聲,就聽見細微的一聲輕響,她轉過頭,望向胥硯恒的方向,驀然閉上嘴。
隻見胥硯恒撂下了工具,剝好的核桃也被他直接扔在案桌上,他拿著帛巾擦了擦手,再抬起頭,他望向何修容:
“怎麼不說了?”
何修容臉色驟白,砰一聲跪了下來:“臣妾知錯。”
杜才人攥住了錦被,她有點不懂何修容為什麼會這般驚懼,下意識地出聲:“皇上……”
胥硯恒轉頭看過來。
杜才人倏地失聲,她臉色也漸漸發白,不是她不想趁機博得皇上憐惜,而是她看得出來,胥硯恒望向她的眼神,根本不似疼惜的模樣,眸底深處隻透著一股冷淡和不耐。
胥硯恒仿佛沒看出杜才人的怵意,他站起身,話音情緒淡淡:
“既然杜才人受了傷,那就在宮中好好養傷吧,待傷好了,再去朝和宮請安。”
這是變相禁足。
話落,胥硯恒扔了擦手的帛巾,徑直轉身離開,帛巾從何修容眼前輕飄飄地落地。
杜才人眼中儘是迷惘。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禁足,也沒有想到皇上對何修容一句怪罪都沒有。
她不解,為什麼會這樣?
宋昭儀將一切儘收眼底,默默地歎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