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2 / 2)

不少人看著車廂地板上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傷者老李,不知不覺中,眼中隱約有了彆樣複雜的意味。

似乎像是責怪,又似乎像看累贅。

但還有不少人念著同伴的舊情,不希望放棄對方。這些人以許江琴為首,都等著她的指示。許江琴沉重地閉了閉眼睛。溫辛知道,少女彆無選擇。

就算他們選擇放棄救治老李,就地清理擋在眼前的樹乾,在缺乏工具的情況下,至少也要一天半的時間。

而那個時候,暴雪早已將路給覆蓋,依舊無法前行。他們可以選擇打道回府。

但那樣做和留在原地

沒什麼區彆,因為大雪封路。

可以說,此時此刻,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唯一一條能夠前進的路,是襲擊者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良久,許江琴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頹然說:“走吧,我們上山。”

其他人皺眉不讚同:"小姐!"

許江琴冷聲叱罵:“那我們能怎麼辦,留在這裡等死嗎?你們誰能保證這場雪今晚就停?”

“中途沒有加油站,油已經耗得差不多了,氣溫低到零下幾十度,車裡沒法生火,油耗光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得死,還要我來教你們這個道理?"

幾聲質問,將他們說得集體噤聲。

想來許江琴平時就是說一不二的性格,哪怕年齡小,也能鎮得住心裡躁動的眾人。溫辛準備上車。

許江琴卻在此時看向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有事情想要請求。

但最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終究一個字也沒說,按著許海臨的腦袋回了中巴車。黑夜不宜趕路,一行人還是在原地等到了天亮。

到了一大早,果然像許江琴說的那樣,大雪一點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反而因為連續不停地下,大半個車輪都已經淹沒在了雪地中,要出去還得鏟雪。這下子,本來還有異議的人也沒了話說。他們不斷後悔,怎麼沒有多帶幾桶油上路。

這就是純粹的空話。

即使帶上的油能把整個中巴車給塞滿,也不一定能耗得過這場大雪。溫辛加入了鏟雪的行列。

在他的身邊,幾個人揉搓被凍得通紅的手腳,不斷地嘟囔抱怨。

"怎麼就這麼倒黴。" "為什麼要選擇這幾天出門?" "現在又看不了天氣預報,還能怎麼辦?偏偏遇到這種暴雪天……"

人心開始浮動了。

車子通過木板搭起的斜坡,順利上了雪地,輪胎隻往柔軟的雪層裡陷下去了一點。可以上路。

溫辛駕駛越野車,跟著他們往密林深處走。

到了不遠處的高山下,幾人才發現不止有一條路可以走。路口分叉處兩條路,一條往山上,一條往山下。

br />

至於山下,意料之外是一個建築工地。

幾台挖掘機停放在空曠的壩子上,旁邊堆著已經分割好的樹木,成三角錐形擺放在一起。

剛才這裡的視野被大片的樹給擋住了,以至於眾人沒有看到下麵的建築工地,見狀瞬間喜不勝收。

既然有工地,那就有伐木和裝運的工具,擋在路中間的樹乾就不愁沒辦法清理了!這樣一想,幾乎不等許江琴的指示,司機就踩下了油門,往山下開。他的思想可簡單。

上山隻有一條狹路,三輛車一路往上走,萬一出了意外,退都沒法退。但下山可以一直跑,畢竟前麵還有一大片空地!

溫辛下意識要跟著走。

可他想起某件事,遲疑了一下。

工地,工地..

那些遊走擋路的喪屍身上,不就穿著工地統一發放的白背心嗎?耽誤的這麼一會兒功夫,讓溫辛沒有跟上另一輛中巴車往前開。並隨之聽到前麵的中巴車裡,傳來了幾聲少女的怒吼。

“彆開……我叫你……停!”

溫辛心臟一咯噔。不是許江琴下令讓他們往山下開,是司機自作主張!這麼一開,就出了大事。

溫辛視線往上,看到旁邊的山壁上突然伸出了幾對漆黑的猙獰口器。

它們將口器探入岩石的縫隙,輕巧一撬,一條明顯的裂紋便順著那一個小口猛然炸開,變成無數多的碎石成片地往下掉!

劈裡啪啦——

司機聽到動靜,轉頭看到頭頂砸下不少碎石,立馬慘白了臉色。不顧少女撕心裂肺的喝止聲,更加不要命地往前開。就在車輛下到一半的時候。

轟!

隻聽地底傳來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地麵坍塌了!載著許江琴姐弟倆的中巴車毫無意外地往下一栽,徑直掉下了深坑。

後麵的那輛中巴車挨得太近,落石出現時,車裡的司機也跟著加了速,遇到塌陷完全刹不住車,和下餃子一樣,唰唰地衝了進去。

唯一因為覺察到不對勁兒幸免於難的溫辛,並沒有露出慶幸喜悅的神情。

他攥緊拳頭,幾乎同一時間撈來了副駕駛座上的狙擊槍,架在窗邊,朝著山壁上的變異螞蟻開槍。

子彈有如疾風,穿過了螞蟻的複眼,炸出一片

黝黑色的血花。螞蟻們一聲哀叫,紛紛撤退。

溫辛再要抬槍瞄準,突然刮起的暴雪卻阻擋了他追擊的視野。不到兩秒時間,山壁上已經沒了變異螞蟻的身影。

找不到瞄準目標,溫辛的嘴角逐漸繃緊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他將狙擊槍放回原處,手攥成拳,沒忍住在車窗上狠狠地砸了一下。風雪愈發大了。

半空中揚起陣陣飛雪,深坑裡卻聽不到回音,不知下麵有多深。

溫辛在坑洞旁邊找到了不少斷枝,再看洞口截麵,有不少是剛糊上去不久的水泥。他揉了下脹痛的額頭。

看水泥糊在截麵上的新舊痕跡,明顯有不少路人,被襲擊者用這種方法引誘,再摔下了坑洞。"溫辛………"

身後傳來兩團子惴惴不安的聲音。

溫辛仿佛知道它們想說什麼,一手一隻將團子們抱起來,放回越野車,又用厚被子裹緊。

他看著團子們的眼睛:“答應保護他們的人是我,不是你們,所以你們不需要為自己沒能出手而感到內疚。"

變異體和人類的關係就像一團解不開的亂麻。

溫辛和綠團子相處的那段時間,能清楚感受到團子對人類的反感和厭惡。

這種厭惡,哪怕在對上他的至交好友唐啟時,都沒有消減。

溫辛沒有那麼光正大,許江琴一夥人和團子的安危比起來,他會毫不猶豫地選團子。但他也得履行自己的諾言。

溫辛伸出如玉瓷白的手指來,撓動兩隻團子的下巴。將它們哄舒服了之後,溫辛又低下頭來,輕柔地親了親團子們的額頭。

"等我回來,不會太久。"

隨即,他從後備箱中收拾了一些吃的和工具,放在大容量軍用背包中,背在身上。

又拿出了登山繩,一端固定在石頭上,一端拴在自己的腰間,利索地係上扣帶。

溫辛將中間多餘的繩子繞在自己的胳膊和掌心,用力拽了拽,確定繩子已經綁牢了,便準備下去。

豈料還沒等他往下跳,待在車上的兩團子,就像竄天猴一樣飛射過來。

"溫辛!"

瞥見飛來的固狀體,溫辛的身體反射性想躲,卻

敗給了要接住團子們的習慣。結果手伸出去,團子根本沒讓他懷裡鑽,啪一下撞在了他的臉上。

"嘶……"

他捂著差點被撞出血來的鼻子,頗為哭笑不得地拎起團子們的後頸肉:“你們乾什麼?”

“跟你一起。”

綠團子扒拉住他,乾巴巴地說:“不想再分開了。”

溫辛神色一動,到底還是無奈笑著,歎了一口氣,敗給了它。

“那就記得抓緊我。”

團子們忙不迭點頭,一團一邊扒拉住了他的肩膀。

溫辛拽著繩子,看了一眼黝黑無光且深不見底的坑洞,吸了一口氣,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有戰術手套的保護,繩子的拉扯力並沒有給溫辛的掌心造成多大的損傷。

他用雙腳蹬踢著洞壁,像地麵上彈跳的螳螂,一路謹慎地向下滑動。

這樣移動,速度會有點慢,但可以保證安全性。

也可以保證,在上麵的繩子被人割斷的時候,溫辛不會因為驟然失去攀附點,而不受控製地往下墜。

不知過了多久。

他拋下石頭,終於聽到底下傳來了回聲。溫辛沒有貿然落地。

謹慎地等了一會兒後,他才放下繩子,並把腳往下踩。觸地是彈軟的質感。

溫辛打開手電筒,意料之中,在烏漆嘛黑的地底,看到了一層層疊加起來的緩衝墊。兩輛中巴車都墜落在了緩衝墊上,局部車體已經損壞。

裡麵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溫辛踩在緩衝墊上,仔細檢查,看到了密密麻麻猶如墨點一般的腳印。腳印延伸處,是一個同樣不見光亮的溶洞,洞口邊緣有被口器開鑿後的痕跡。他問兩隻團子:“你們能不能感應到裡麵的情況?”小熊貓的感應能力沒那麼精準。它隻知道裡麵有很多好吃的。

溫辛:"……"

團子們跟著他一日三餐吃人類的飯菜,幾乎叫他都要忘了,變異體的食譜確實包括比自己級彆低的變異體。

溫辛轉向綠團子,後者也點了點頭。

"有一隻大的,藏在比較深的地方,聞起來味道還行。"

鱗樹蝰一向直白,此時也毫不掩飾自己對變異

螞蟻的嫌棄。

"其他的像餿了的飯菜,如果是它的話,勉強也能下嘴當點心。"

溫辛:"…………"

是他多餘擔心兩團子會害怕。

溫辛關閉容易暴露自己的手電筒,戴上夜視鏡,順著溶洞摸了進去。

溶洞裡麵有很多分岔路,大小洞穴多得像篩子,每一個看起來都沒什麼差彆。幸好有綠團子嗅著半空中還未散去的氣味,幫他指路。

小熊貓偷偷釋放了一點自己的氣息。

A級變異體的威壓,可以驅散附近的變異螞蟻,又不至於驚動它們的首領。

溫辛他們一路向前,基本沒碰到什麼阻礙。

就這樣七拐八彎,眼前的視野越來越開闊。

在溫辛忍不住疑惑自己怎麼還沒有缺氧的時候,一個敞亮的人造礦洞,突然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不少礦石裸/露在石壁外,於火光的映襯下,散發著幽暗的綠光。

按這礦洞的規模來看,起碼開鑿了不下五年。

溫辛按捺住心裡的震驚,走到洞口邊。

低頭時他看到許江琴一行人剛被變異螞蟻搬上礦車,欲要發往其他洞口。

溫辛動了動手指,摸向腰間的配槍,視線不經意往旁邊一轉。

這一打量,就發現了讓他眉頭緊皺的一幕。

這裡不止停放著許江琴他們這一輛礦車。

在旁邊縱橫交錯的隧道口外,也停靠著不少礦車。

每一輛上麵都躺著昏迷不醒的人類,或男或女,或老或少。

幾條隧道就如同工廠裡的流水線,將這些人送入最遠處深不見底的溶洞。

溫辛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他們所在的雪山,居然不是唯一的劫持事發地點。到底有多少人在這個溶洞中遇害?

溫辛無聲地吸了一口氣。

他心裡知道,越是危機的時候,越不能慌。

正當溫辛左顧右盼,尋找可以下手的突破口時。他陡然在那些人事不省的受害者中,瞄見了一張極其熟悉的臉龐。

溫辛的呼吸瞬間一滯,瞳孔放大。

>唐啟?

他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