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2 / 2)

多休息。

這樣不正常的狀態一直持續著。

直到後來唐啟又夢到了歡歡的死,昔日同事的死,無數人的死……

他再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記憶裡的那些慘狀是現實,還是他所處的這個現實是現實。

又或者眼下這個美好的現實,隻是他為了逃避夢中那真正的現實,而給自己建立的一場美夢?

聽到這裡,溫辛陷入了沉默。

他突然想起來,唐啟曾經和他討論過一個話題。

那就是人的記憶被篡改之後,還是不是以前的那個人。

原來在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對方的理智已經處於搖搖欲墜的邊緣。

溫辛啞聲說:“我應該早一點發現的。”

唐啟現在的情緒正處於極度不穩中。

聽到這一句話,他並沒有得到半分安慰。

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尖銳了起來:“你也不相信我說的話,對不對?”

"也?"

溫辛反應迅速,意識到唐啟不是第一次將夢裡的事情和盤托出。但明顯,聽過這番說辭的人都沒有相信對方。

唐啟發出一陣瘋笑,挪動腳步,往後麵的通道退去:“哈哈哈……你不相信我,對啊,沒有親身經曆過這種事情的人,怎麼可能相信我?"

“除了早已窺見未來並作出預言的現實教,還有誰能夠相信我!”

"唐啟,你冷靜一點。"

溫辛兩三步拽住了他的胳膊,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解釋道:“你聽我說,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曾經遇到過現實教的襲擊。"

“他們有一種迷香,可以混淆人的大腦認知,使人產生幻覺!我也中過招!”"不一樣啊!”唐啟音量拔高,怒吼出聲,“你說的情況和我不一樣!"溫辛死死盯著他:“我認識的唐啟,是一個不會輕易被衝昏頭腦的人。”

他伸出雙手,按住唐啟的腦袋,逼迫人和自己對視:“在發現伯父伯母還活著,歡歡也還活著,你一定還做了其他的舉措,去論證幻覺和現實的真假性。"

"告訴我,你親眼見證的那一切,和幻覺裡發生的故事,是不是天差地

彆?!"青年眼神沉靜而深邃,宛若磐石立在狂風暴雨之中,給人一股堅定的力量。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唐啟漸漸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顫抖著嘴唇說:“是,我去搜集了資料,它們確實不一樣……”

“可我還是分不清。”

“那天你來找我,不是懷疑我父母出了事嗎?我帶你去拜訪他們。你走之後,我媽哭著求我,說彆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她。"

"……她是我媽啊,是工作再累,回家都會笑著認真聽我叨叨學校糗事的老媽,是明明不想把自己弄得滿身油煙,卻為了讓我吃好喝好長得高,而擼起袖子拿鍋鏟的媽媽……她是我媽!"

唐啟痛苦地說道:“那一晚上我在外麵想了很久,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準備回去之後就退出現實教,不能讓爸媽傷心,也不能讓歡歡失去自己的主人。"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唐啟萬萬沒想到,當天晚上趙守強三人就被唯心教的人給抓住了,並且把他也給供了出來。

溫辛:"……"

想起自己抓住趙守強三人之後,反手就把他們丟去了巡邏隊,溫辛僵住。

唐啟沒有發覺青年的異樣,兀自傷痛地說:"為了不繼續牽連父母,我準備坦白自首。想著自己那段時間就顧著傷感了,什麼都沒來得及做,應該能得到一個從寬處理。"

“但我還沒來得及被關進大牢,眼前就突然一黑,好像被人操控大腦一樣,身體完全不受控製。"

“再然後,我就跟著其他同樣被控製住了的現實教信徒,前去阻攔要帶你走的A市軍隊。”姑且不提唐啟在知道溫勁風就是溫辛的哥哥時,心裡有多麼震撼。當時他位於戰場上,整個人如同提線木偶一樣被操控著,動彈不得。

旁邊有成群的普通喪屍,外加一頭小山似的巨型喪屍,還有無數雙眼空洞的現實教教眾。沒有被嚇到直接暈過去,還能在突發狀況後掙脫精神控製,唐啟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奇跡。那一戰唐啟僥幸逃脫。

雖然還沒能徹底分清楚幻覺和現實的區彆,但他也不再糾結。和死比起來,精神病算什麼,他還能活,他還能治!

可唐啟沒想到,他會在回B市的中途突然遇到變異螞蟻的襲

擊。又在睜眼之後,看到了怎麼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溫辛。

噩夢重臨。

"之前夢到的那些事,我都可以假裝那隻是自己的臆想。"

唐啟盯著溫辛的臉,紅著眼眶說:“但是,提前預知到你和我會被困在這個鬥獸場,難道也是我

杜撰出來的幻覺嗎?"

直到這個時候,溫辛才發覺了事情的蹊蹺之處。

如果說之前夢到B市淪陷,G市出現十萬喪屍潮,是唐啟過於後怕,從而精神不穩,在腦子裡編造出了一套自成邏輯的幻覺。

那麼對方是依靠什麼,才能幻想出自己和他會在這個通道裡重逢?

“等一等。”溫辛驀然警覺,“你說這裡是個鬥獸場?”

唐啟哈哈一笑:“是啊,這裡就是臭名昭著的彌諾陶洛斯鬥獸場!”

溫辛正要說話,唐啟卻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神經質地咧了下嘴角:“噓。”"你聽。"

就像是預言一般。

在唐啟話出口的三秒鐘後,溫辛聽到了一聲讓人不寒而栗的咆哮,從正前方的通道裡傳來。緊跟著是人群的驚叫聲,奔跑聲。

還有節肢動物帶著倒刺的腳刮擦在管道中,發出的細微爬動聲。

諸多聲音彙集在一起,構造出了眼前無邊詭譎,仿佛夢魘一樣的場景。

唐啟看著溫辛的眼睛,笑聲裡已經帶上了絕望:“第一天不會死人,因為那群變異體想要欣賞人類在絕境中露出來的醜態。"

“它們會不停地追趕,不停地發出叫聲恐嚇,像貓戲弄老鼠一樣,不急著吃,隻是玩,讓所有人累得精疲力竭。"

"第二天,有人提出想要喝水。這是當然的,畢竟我們進來前什麼東西都沒有吃。""但之後大家就會絕望地發現,這裡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有喝的,沒有吃的,沒有出路!"

“人心還沒有渙散,還沒有人將饑渴的目光對準自己的同類。我們將目標鎖定在兩隻起了爭鬥的變異螞蟻,等了好幾個小時,終於等到另一隻爬走,剩下的那隻成了我們當天的午餐。"

看到唐啟臉上悲涼的笑容,溫辛似乎能夠猜測

到,大家吃下變異螞蟻之後的結局。

“變異螞蟻的血肉是不是有毒?”

唐啟吐出兩個字:“劇毒。”

簡單兩個字,每一個筆畫都透著無聲的悲鳴。

"角鬥賽中總共14名參與者,瞬間死了3人。1個喝了血,1個吃了肉,還有1個是變異螞蟻沒死透,在被搬運的途中反咬一口,將他的身體瞬間咬成了兩半!"

"然後是第三天,溫辛。”唐啟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我們都不知道是怎麼堅持到的第三天。"

“大家無路可走了,隻能試著往更深處探路,結果就撞見了人頭蜘蛛身體的迷宮之主。”

“1個人被當場咬掉了腦袋,1個人被蜘蛛腿穿過了胸膛,那慘叫聲仿佛整個鬥獸場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你反應過來,拽著我瘋狂地跑,我們兩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結果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迎麵就是五隻被投放進來的喪屍。"

"你又拽住我往旁邊跑,跑啊,跑啊,一直跑,不要命地跑……"

到最後,夢中的唐啟堅持不下去了。他失去了最愛的父母,失去了小貓歡歡。

放眼這滿目瘡痍的世界,再也找不到一個地方能夠稱之為家。他已經沒有了活著的勇氣,更何況又遇到了這樣慘烈的變故。他當了生命的懦夫。

唐啟沒有告訴現實的溫辛。

在夢裡,他心存死誌,就用口袋裡唯一因為細小沒有被收走的保險箱鑰匙,劃破了手腕,將血喂給了脫水眩暈的青年。

唐啟的眼睛通紅濕潤,伸出手來觸碰溫辛的臉頰。

仿佛想用這個動作,去安慰幻夢裡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摯友。他的聲音透出細微的哽咽。

“溫辛,我死了,你還活著。可我已經死了,看不見你之後的結局,告訴我,你成功地活過那場災難了嗎?你有……有堅持下去嗎?"

就在唐啟還沉浸於那場慘痛的記憶中時。

溫辛說:“摸夠了沒有?”

啪。

就像被人用針戳破了泡沫,唐啟從混亂的記憶中掙脫了出來。如果不是自己的好友過於悲痛,還用一種以死明誌的眼神看著自己。溫辛

也不會容忍臉頰上那隻又扯又拉的手。這是傷感嗎,這怕不是借機發瘋。

唐啟對上溫辛想要刀人的視線,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驚恐地將手給縮了回去。“你彆誤會,我筆直!鐵直!將來可是要找一個大老婆的!”

溫辛:"……

他忍無可忍地說:“我誤會什麼了,要找我也是找………”要找誰,溫辛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間語塞。越想越古怪。

他沒好氣地略過了這個話題。

"把壓在心裡的事情說出來,是不是好受多了?"

意識到溫辛耐心聽自己說話,是為了開導自己,唐啟嘴角的弧度又垮了下去:“你還是不相信……"

“我相信你,畢竟幻覺不可能還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溫辛走向自己的礦車,將軍用背包從礦石堆裡翻了出來,拍掉上的灰。

“接著。”

唐啟茫然了一瞬,看到有東西飛過來,下意識伸出手。

沉甸甸的物體砸在了他的掌心,冰涼刺骨。

是一瓶礦泉水。

在彌諾陶洛斯角鬥場裡,千求萬求,都求不來的可飲用水。

唐啟怔愣,繼而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向溫辛。

“假設你真的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覺醒了預知未來的能力。”溫辛笑著和他說:“但又是誰規定了,未來會是一成不變?”遠處的通道中許久沒有傳來猛獸的咆哮聲了。

細聽之下,節肢動物不斷爬行的聲音倒是一直沒有停止。隻是倉惶得不像獵人,更像獵物在落荒而逃。

看著溫辛空空如也的肩膀,唐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故事講得太忘我,張了張嘴:“……你養的那兩隻變異體去哪兒了?"

“它們先去給我們清路。”

溫辛熟練地給槍上膛,突然將槍口對準了唐啟。砰。

後者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就傳了一聲痛苦的嘶嚎!唐啟猛地扭頭,看到正要偷襲他們的變異螞蟻被子彈擊中複眼,痛到仰起頭顱。

溫辛沒有給它逃走的機會,眼神銳利得如同一柄利劍,又一次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三發連成一線,無一缺漏地打進了同一個傷口,

黝黑的血液似花般綻放。變異螞蟻噗吡倒地,死透了。

溫辛淡定如舊。

早在之前他就發現,這些變異體和雜兵沒什麼區彆,用普通的子彈就能擊殺。可看到這一幕的唐啟,又一次被刷新了三觀。他覺得自己可能又在無意識中陷入了幻覺。

即使知道溫辛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唐啟也沒法把眼前這個談笑間擊殺變異體的青年,和幻夢中那個跑了不到一千米就累得半死不活的人,聯係在一起。

溫辛卻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看人傻愣著張大嘴巴不動彈,他無奈地彎了下眼睛。

"還愣著乾什麼?"

青年對著好友伸出了手,笑容如光燦爛,一句話擲地有聲。

“走,我們去改變未來。”

彌諾陶洛斯鬥獸場,直播現場。大蜘蛛已經和金絲雀戰成了一團。

前者隻是曾經有望進化為S級,後者卻是實打實的S級完全體。戰力懸殊,結局早已注定。

大蜘蛛被逼到退無可退,意識到金絲雀這一次下了死手,聲嘶力竭地發出尖銳的控訴。“我是搶掠了一部分人類,那又怎麼樣?”

"這些人類無辜,難道我就不無辜嗎?難道我的孩子就不無辜嗎?!"大蜘蛛聲聲泣血。

"在那些該死的人類,為了試驗人類能不能繼承變異體強大的基因,在我快要突破的時候,強行給我注/射藥劑,逼迫我和人類結合,他們該死,他們該死啊——!"

“我從不阻止你報仇,蛛後。”

金絲雀到底還是留手了。

化為利爪的手臂掃過蜘蛛的腦袋,隻刮出一串淺顯的血痕。他深沉地注視著暴怒的蛛後。

“我說過,我會在時機成熟之後向第一基地發起複仇,屆時你可以加入薔薇城和我一起謀劃,也可以耐心等待。"

"加入?等待?"

大蜘蛛恨聲道:“你一隻被人類馴化過的變異體,和七號它們一樣成為了叛徒,忘記了仇恨,忘記了屈辱,憑什麼讓我加入,又憑什麼讓我等待!?"

金絲雀靜默了一會兒。

意識到講道理是說不通的,他抬眼冷聲道

:“憑我比你強。”大蜘蛛一腔怨恨卡在了嗓子眼裡,如鯁在喉。

“變異體之間從不講什麼情理,誰拳頭大,誰就說了算。”

金絲雀一字一頓地說:“你不需要管我會不會對第一基地出手報複,也不需要管我有沒有被人類馴化。"

"你隻需要知道一點,對無辜的人類和變異體下手,就是在忤逆我的意願。"談話間,金絲雀的利爪如閃電掠過,精準地紮在了大蜘蛛的腦門上。尖爪不斷施壓,血液從爪與血肉的連接處流淌。大蜘蛛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恐懼得無法吭聲,將身體縮成了一團。

"如果你沒聽明白,我可以說得更直接一點。”金絲雀低下頭,冷眼看著它,“要麼遵從我的規則,要麼我送你上路。"

不知過了多久。

大蜘蛛的咽喉間,終於擠出一聲破碎沙啞的尖叫。它妥協了。

金絲雀收回爪子,沒有多餘的廢話:“讓蟻後將那些人類,還有你們作為助興道具投放進去的變異體,都給我送出來。"

"把直播打開,我要親眼看著他們回到陸地上。"大蜘蛛不甘不願地照做。

為了防止被人發現,彌諾陶洛斯的黑暗角鬥場並沒有建在這片地界,而是在幾十公裡外一座荒廢了的礦區。

消息要半個小時後才能傳給蟻後,在此之前,大蜘蛛隻好先把直播打開。耽誤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它們已經錯過了被困人類剛醒來時的絕佳好戲。但在場觀眾無“人”膽敢發出異議。

它們在金絲雀釋放的S級氣息下抱成一團,狼狽地發抖。男人回到了之前的座位。

剛才一番打鬥,蛛後滿身是傷,他卻連衣服都沒亂,此刻坐下去的姿態也無比霸氣。金絲雀習慣性將雙腿交疊。

一抬頭,就對上了溫辛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金絲雀:

"!!"

男人噌的一下就站起身來了。

青年毫無波瀾的眼神看向監控屏幕。

仿佛這樣的對視不是湊巧,而是他早就發現鬥獸場外有人圍觀。“彌諾陶洛斯鬥獸場的主人,很不幸以這樣的方式與你相見。”溫辛在屏幕中讓開視野。

讓在場的觀眾都看清楚了,他腳底下正踩著一大團白花花的生物。那生物不斷掙紮、蠕動,發出求饒的嘶鳴。觀眾席上爆出駭然的驚呼。

每一隻變異體都忍不住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那是蟻後,A級快要接近S級的強大變異體!居然就這樣被一個人類踩在腳下,怎麼可能??

溫辛淡淡說:“第一次來到貴地,沒想到會受到這麼熱情的招待,實感惶恐,所以特彆想要認識一下鬥獸場的主人。"

“我隻等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一到,鬥獸場的主人沒來,我就結果了這隻螞蟻,希望您不會讓我和它都失望。"話音剛落,不待鬥獸場的人有什麼反應,溫辛抬手一槍,乾脆地打爆了監視器。

金絲雀:........…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一物降一物,對吧,小九?

金絲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