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1 / 2)

暴龍發出低吼,鋼鐵般堅硬的爪子重重切入地麵,霎時間土礫飛濺,刮出溝壑般的裂痕,話裡溢出的仇恨驚心動魄。

但溫辛隻感到說不出來的難受。

他垂睫看著暴龍傷痕累累的身體,這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怕是落下一片羽毛都能讓人疼得戰栗。更彆提倒刺和鋼索還嵌在血肉裡。

暴龍強大的愈合能力,被這種殘忍的方法抑製,每一次移動都會讓刺紮得更深,鋼索勒得更緊。熔岩一般滾燙的鮮血,淅淅瀝瀝地順著鱗片淌落,好像永不斷絕。

——對方分明時時刻刻都在承受著一場難言的酷刑。

溫辛開口道: “那是理所當然的,為什麼不?”

兀自沉浸在仇恨中的暴龍,在聽到這句話後,不可避免地僵住了。

良久,它偏了下腦袋,黃金瞳泛著幽幽的微光,像是在重新打量這個人:“我以為你會害怕。”

溫辛: "害怕什麼?"

暴龍低聲說: “畢竟你也是基地的人。”

溫辛倒也有耐心: “從客觀事實來說,我剛才為了幫你逃脫,朝基地的人開了槍,恐怕那邊已經把我打成了叛徒,我不會也不可能再回去。"

暴龍想了想,是這麼個道理,喉嚨中鼓噪著一道短促的氣音,像是輕哼。

還沒哼完,青年的手就溫柔地拍在了它完好的鱗片上: “所以現在我跟你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你要是出了事,那我也彆想獨活。"

從暴龍緊繃的肌肉,到無時無刻不在警惕著周遭的眼神,溫辛能看出,這頭剛剛逃離囚籠的野獸,對眼前的處境沒有一丁點的安全感。

他不想叫小黑再感到驚惶,話裡透著宣誓一般的決絕。

事實上溫辛的話也沒什麼錯。

整個異空間基於小黑穩定的意誌才能維持下去,如果小黑出了事,異空間必然坍塌潰散,到時候所有陷入其中的人都難逃一死。

但這番話聽到暴龍的耳朵裡,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短短的一句話,平平靜靜的語氣,沒有什麼優美精絕的辭藻,卻像是清脆鏗鏘的劍鳴,以不可阻擋的力量肅清了所有煩躁惱恨,一舉穿透暴龍的心臟。

那一瞬間,暴龍刨地的爪子凝固在了半空中,大腦

繼而一片空白,逐漸被一種倉惶的無措所填滿。

你知不知道在說什麼?

你居然在向一頭怪物祈求同生共死?

為了什麼,又是那個小黑?它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

暴龍的眼神冷若冰霜,眉宇帶著淺顯的煩躁,話還沒出口就被溫辛又一下輕拍給拍了回去。"就算你為了複仇,不想遠離基地,我們也得離開這裡。"

溫辛望向四周: "這裡到處都是你砸出來的痕跡,目標太明顯了,很容易被衛星監測到。""還有你的體型,就這麼跑出去一樣很顯眼,還能再變小一點嗎?"

暴龍的思緒還深陷在溫辛毫無征兆的剖白中,稀裡糊塗,就順著人的話縮小了體型。再看起來,和普通的馬匹沒什麼區彆。

溫辛關注著暴龍脖頸上的枷鎖,見後者變小了體型,也沒能讓這些刑具鬆動,眸色微沉。暴龍邁步起跑。

鋼索進一步勒進血肉,但它沒有停步,好像身上再度淌血的傷口對它來說沒什麼緊要。溫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攥緊手指。

如果不是自己的腳程不如小黑敏捷迅速,小黑也不肯變得更小讓他抱在懷裡,他現在已經翻身下去,扛著小黑全速衝刺了。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村子。

村子有些沒落,沒什麼年輕人,隻有零星幾個老人家扛著鋤頭從田地裡回來。位於村口的好幾個土磚房基本都空了,大門敞開,裡麵黑漆漆的,像是張著的巨口。但那些陰氣逼人的房子嚇得住旁人,嚇不了溫辛。溫辛眼中一喜,從暴龍的身上翻了下來。

這些房子沒人住,剛好可以作為掩蓋蹤跡的臨時庇護所。然而臨近人煙聚集的地方,暴龍卻停下了步子,不肯上前。

它壓下眉宇間的煩躁和殘暴: “你就留在這裡,可以躲開基地的追捕。”溫辛聽小黑的意思,是要在這裡和他分道揚鑣。……原來自己剛才說的話,對方根本沒有聽進去。

頓時,溫辛眼中的喜色消退了不少,不管不顧地抓住對方的前肢,儘量冷靜地勸說道: “我還沒有幫你處理掉這些枷鎖。"

暴龍猛然一顫。

它微微低頭,落在溫辛緊拽不放的手上。

白皙的指尖沾上了它的血,勾

在濃墨般的鱗片上,就好像荒蕪蒼涼的大地開出了一朵奇異的花,半邊是純白的玫瑰,半邊是蠱人的罌/粟,叫它渾身血脈債張,血液如岩漿沸騰起舞。

溫辛見暴龍走神,沉聲說道:"小黑!"

暴龍猛然驚醒。

為溫辛的稱呼,它暴怒。

為自己剛才的失神和恍惚,它更是不敢置信到了極致。

僅僅是聽到了一句同生共死的空話而已,就讓它被蠱惑成了這副樣子?!可對上溫辛清澈如琉璃一般的眼眸,暴龍呼吸一滯,硬生生吞下了能夠震碎人耳膜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