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1 / 2)

卜筮

擇課之後,時知臨便很少遇見白敘之了。

玉乾道長很忙,每旬隻授五堂課,道、劍、器、丹、卦分開授課,時知臨當初會選擇玉乾道長,便是因為玉乾道長不同於其他峰專精一門的司業和長老,他五道皆精。

時知臨卻除了煉器外根本不想選彆的,於是除了玉乾道長的煉器課程,其他時間他都待在了器叁峰,一周之內之間將器叁峰上上下下混了個臉熟,就連許多已經少有課程,下山曆練的器叁峰弟子大多都聽說過或者見過他。

相比於時知臨的如魚得水,白敘之則習慣了獨來獨往。

無論是去道壹峰上課,還是劍貳峰練劍,他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從不與人來往,然而這兩位新入天山的師弟,名聲響亮程度卻不相上下。

——前者一旬之內炸了三間煉器室,後者一旬之內三次考核三次魁首。

可謂是……

“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時知臨趴在謝清夷的桌邊,實在是想不明白:“你說說我這麼好的天賦,怎麼就每次能把煉器室炸了?你都不知道,現在我一往山頂走,看管煉器室的師兄就會探頭往下看,然後說‘師弟,實在是不好意思,煉器室已經預定滿了’!本世子從未如此被人嫌棄過!”

謝清夷一行字被他敲桌的動作震得歪了一道,習以為常地將那張字揉成團扔掉,然後道:“你再回憶回憶,真沒人這麼嫌棄過你?”

時知臨眉梢一挑:“誰?”

謝清夷重新拿出一張宣紙,用鎮紙壓好,手指指了指空白的紙麵:“你說呢?”

時知臨目光落在白紙上,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名字:“你說白敘之?”

謝清夷笑而不語。

時知臨嘖了聲:“你這時候提他做什麼,掃興。”

謝清夷挑眉:“怎麼?之前不還想和人做朋友?想摸人家龍鱗?”

時知臨往後一靠,手搭在窗沿,歎息一聲:“你不知道……金長老今天找我談話了。”

謝清夷:“說了什麼?”

時知臨又歎了口氣,一個翻身,直接躺在了一旁的榻上:“我不想說。”

謝清夷點點頭:“那便不說吧。”

時知臨翻身坐起:“你就不會多問一句?”

謝清夷:“你不是不想說?”

時知臨踹他一腳:“本世子煩著呢,還拿我尋開心。”

謝清夷放下筆,扒開他翹起的腿,在另一邊坐下:“說吧。”

時知臨坐起,“就是……”

天山是一座連綿的山脈,其中有六座主峰,以道壹峰為首的五座主峰呈環繞狀包圍著無垠峰,這六座山脈除了無垠峰外本沒有名字,是後來的弟子們按照山脈從大到小的順序,將教授不同學科的山峰排了序,分彆是道壹峰、劍貳峰、器叁峰、丹肆峰和陣伍峰。

每座峰頭除了教授課程的司業外,還有在這門課程上造詣最深的長老,一般課程都是司業授課,每旬也會有固定的兩節課為長老授課,今日便是如此。

時知臨幾乎是興衝衝地趕到了課堂,並且搶到了前排就坐,金長老一進來他就兩眼亮晶晶地等著人上課,課堂上也表現優秀,不但回答出了金長老的所有問題,甚至還能提出更深入的問題並回答。

一堂課下來,金長老對這位有天賦又熱愛煉器的弟子可謂是十分欣賞,直接將他帶到了煉器室,讓他實踐課堂上的內容,並且對來找他的好友,道壹峰的路長老滿麵紅光道:“雖說我說過這次開山隻招收一名弟子,但萬事都有例外嘛。”

金長老看時知臨就像在看香餑餑,看得時知臨自己也美滋滋的,總覺得是時家那些族叔師伯們看走了眼,等他煉器學成,回家定要一鳴驚人,看他們到時候還會不會說他眼力不錯,悟性欠佳了。

就在這樣彼此都很滿意的氛圍裡,時知臨又炸了個煉器室。

當時,金長老滿麵紅光的臉便青了。

好在時知臨炸煉器室已經炸出了經驗,幾張符籙就將損毀不算嚴重的煉器室重新修複了,並且十分誠懇的請求金長老再給他一次機會。

金長老給了,所以煉器室再次炸了。

這一次,金長老的臉從青變為了白。

因為一片炸開的玄鐵恰好砸到了他腦門上,若不是道壹峰的路長老一道符籙擋住,他就該破相了。

然而時知臨不信邪,憑借著賣乖嘴甜,再次騙得了一次機會。

結果可想而知,金長老的臉已經變得比煉器室的牆壁還黑了。

他抬起手,絕對不給時知臨第四次機會了,但看著他失望又委屈,濕漉漉的一雙眼睛,到嘴邊的國罵變為了苦口婆心:“你……真不適合煉器啊。”

時知臨低著頭,嗓音又低又輕:“弟子知道,可是煉器是弟子一生追求。”

這話一出,金長老什麼話都不好說了,倒是一旁的道壹峰路長老道:“我見你剛才丟出的幾張符籙畫法新奇,可是你自己畫的?”

時知臨點點頭,隨手就將符籙都掏出來給路長老了,然後繼續濕漉漉地望著金長老:“師父,您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保證這一次……”

金長老不敢聽他保證,連忙瘋狂咳嗽:“我剛才……好像是咳咳咳咳被嗆著了啊?”說著他便一邊咳嗽一邊捂著胸口,佝僂著身子轉身離去。

時知臨哪裡能讓到手的機會跑了,三步並作兩步就要追上去。

然而金長老修煉多年,手裡靈器法器多不勝數,哪裡是他一個還未結丹的小弟子能追上的,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就在時知臨煉器室門口思考去哪兒堵金長老的時候,一直拿著他符籙的路長老出來了:“可否說說你這張符籙的思路?”

時知臨畫符時天馬行空,往往不知多少廢符才能成就一張改良符籙,又往往幾月一年都難以自己研究出一張新的符籙,雖然對於符籙他並不像是煉器那樣執著,但也是喜歡的,自然沒有不應。

路長老和他討論過後,看他的眼神已經從感興趣變為了慈祥,直接道:“我看你煉器一道沒什麼天賦,符籙一道確實天資卓絕,不如……”

話還沒說完,小世子就打斷了他。

時知臨平日裡看似桀驁難馴,實際上脾氣卻極好,很少有事情能真正惹他生氣,但熟悉的人都知道,要讓他生氣非常容易,隻需要說幾個字:你煉器沒天賦。

此話一出,小世子保準炸毛。

然而眼前畢竟是天山的長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他的老師,時知臨平時再桀驁,此刻再不高興,也不會出言頂撞。

“路長老,知臨來天山拜師,為的便是煉器,隻能謝絕路長老好意了。”

路長老聽此,才想起時知臨的身份,雲周世子,時家嫡幼子。

這樣想來,若不是有特殊的理由,時知臨確實不需要特意上一趟天山,畢竟時家和趙氏皇族的實力足以為他延請天下名師。

路長老心思回轉,不但不生氣,反而想了一招,笑眯眯道:“看來你是誠心想要煉器了。”

時知臨抿唇:“是。”

路長老摸著光滑的下巴道:“你如此誠心,我倒不忍心不讓你得償所願。”

時知臨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路長老可有法子?”

路長老點頭:“我自然有辦法,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時知臨想也不想:“隻要路長老有辦法讓金長老收下弟子,弟子無所不從。”

路長老笑道:“行,那你明天就來道壹峰報道。”

路長老走後不久,金長老便將時知臨叫了過去,很是不情願地擠出了幾個字:“名額已滿,收你為徒肯定是不行了,但你到底也是器叁峰弟子,日後若有疑惑,可來尋我。”

簡單一句話,時知臨便已經高興得彎起了眼。

金長老見他這樣,心已經軟了一半,其實他也不是不喜歡時知臨,這樣上進好學天賦極佳還嘴甜的弟子,哪個當老師的不想要?但是他這煉器室總共就這麼十幾間,實在是撐不住這麼炸來炸去啊。

“不過這是有條件的。”金長老道:“道壹峰的課程分為符、卦、道史,隻有三門課全部評良等及以上,你才能來找我提問一回,知道了嗎?”

謝清夷聽時知臨說完,捧腹大笑。

“這不就是路長老和金長老打了商量,故意將你騙去道壹峰當弟子嗎?”

時知臨白他一眼:“你當我不知?”

謝清夷笑個不停:“然後呢?就這些?不至於讓我們小世子這麼心煩吧?”

時知臨往後一躺,手捂住眼睛,生無可戀道:“金長老還說,因為我已經錯過了一旬課程,所以路長老特意找了他的得意弟子帶我,你知道他得意弟子是誰嗎?”

謝清夷瞬間爆發一陣大笑,抖著肩膀完全提不下來。

他總算是知道時知臨為什麼突然說白敘之掃興了,他這麼個不愛上的課不是逃就是翹的,日後遇上了天天冷著臉坐一旁監督他的白敘之,想想就萬分有趣。

*

時知臨再不情願,第二天還是如約而至。

道壹峰的氛圍與器叁峰不同,器叁峰大多是火靈根和金靈根弟子,每日也都風風火火熱熱鬨鬨的,而道壹峰,時知臨從山腳走到山腰這一路,遇見的弟子不是捧書,就是傲然獨行,這座山脈都靜悄悄的,連走動聲和衣擺的晃動都難見。

這才剛上山,時知臨就想下去了。

剛剛這麼想,時知臨就身隨心動轉了身,剛抬起腿,身後就傳來熟悉的清冽嗓音:“時知臨。”

時知臨一頓,抬起的腿重新放了下去,不情不願地轉身。

白敘之長袍青衫,立於玉蘭樹下,雪白的玉蘭花瓣落在他烏黑發間,又伴著他肩上的白色狐裘隨風舞動,烏發與雪色之間,他清淩的眼眸乾淨得毫無塵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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