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1 / 2)

夷陵。

此刻的監察寮早已沒了往日喧囂的光景。庭院內,絞死的,溺死的,掐死的,毒死的。各類屍體橫七豎八,死狀不一,唯一相同的是,都極為慘烈。

屋子裡,王靈嬌一介女流,平日仗著溫晁的事沒少耍威風,卻是個膽小的。前些日子便有夢魘之照,如今被魏嬰的陳情引出的幻象一嚇,支撐不到半刻鐘就已崩潰,自行毀了容貌,上吊自儘。

再有溫晁,一個大男人,還是堂堂溫氏二公子,竟是沒比王靈嬌好上多少。拿著把劍橫衝直撞,到處亂砍,嘴裡喊著“我不怕你”,卻不過是虛張聲勢,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魏妟冷嗤,能將阿嬰害到那個地步,他還以為溫晁是個什麼人物呢!這場景著實讓他失望。就這麼個玩意兒,竟是將阿嬰折辱至此。想到這點,更覺此賊可惡。

忽然,一道黑影如風般闖入,也不與魏嬰出手,直接揪起溫晁飛掠而去。

魏嬰有一瞬間的錯愕,轉眼回過神來,追了上去。

魏妟倒是在黑影剛出現時便有所察覺,他若要出手,黑影絕無逃走之機。然而他未動,阿禎也未動。隻在魏嬰飛遠之後,再次悄悄跟上。

溫逐流帶著溫晁本欲往岐山,卻被那詭異的笛聲橫加阻攔,不得已一步步在其逼迫之下轉了道,竟是雲夢方向。

溫逐流心底驚異,頓生某些猜想,卻來不及細思。笛聲如影隨形,根本不打算放過他們。尤其是在夜裡,鬼魅頻出,讓他不甚其擾。他有化丹手之名,最拿手的便是化人金丹。可偏偏這些怨魂厲鬼並無金丹。他的這項技能也便沒了用武之地。

而拚硬功夫,那些東西端得是神出鬼沒,稍有不甚,便會著了他們的道。再加之,他還帶著一個累贅溫晁,幫不上忙不說,還作死地拖後腿。簡直叫溫逐流難以應付。

就這般一路到了雲夢,溫逐流雖已是身心疲軟,可表麵看起來尚好。溫晁卻受了大罪。在厲鬼的攻擊,怨氣的侵蝕,以及自身恐懼的折磨之下,早已脫了人形。若此時有認識地見到他這副模樣,大約會難以相信這是昔日那個囂張跋扈的溫晁小公子吧!

客舍隱蔽處。

阿禎看向魏妟,“這溫逐流倒也算有些本事,可惜跟錯了主子。溫晁……”

這樣的人,便是連阿禎都不想評價。

“二公子再來這麼一遭,他怕是就要撐不住了。”

若非有溫逐流在,溫晁必然早就死了。當然,便是有個溫逐流,也快了。

魏妟點頭,看向魏嬰藏身的方向,“應當就在今晚了。”

說完,身形一頓,眼眸如利刃般掃過房頂。阿禎瞬間警覺,“有人!”

魏妟知其意思,搖頭說:“敵友未知,靜觀其變。”

阿禎應了。邁出半步的腳收了回來,重新將自己身形隱藏,卻是將佩劍握在手中,保持戒備姿態,隨時準備出手。

屋內。

嗒,嗒……

腳步聲越來越近。溫晁三魂聚散,七魄紛飛:“他來了!他來了!他又來了!”

吱呀,門開了。

溫逐流轉身,便見魏嬰走進來,嘴角還掛著笑。他輕蔑地看了溫晁一眼,轉向溫逐流,“你以為你可以在我手裡保住他嗎?”

溫逐流沒有說話,卻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魏嬰冷笑,拿起了陳情。

笛聲響起,屋內微風乍起,帷簾飄動,燭火噗的一下驟然熄滅。

虛空中,一個紅衣女鬼現身,鋒利的指甲直朝溫逐流抓過來。溫逐流偏身閃過,兩人交戰在一起。溫晁嚇得躲在角落,雙手抱著頭,身體瑟瑟發抖。

屋內火光已滅,月色低淺,於溫逐流而言,極為不利,可卻半點不影響紅衣女鬼的行動。甚至在這等環境之下,她的動作愈加便利。且她為鬼身,沒有實體,溫逐流的大半功法對她都造成不了多少實質損傷。如此,數招過後,溫逐流便被女鬼所傷。

這般下去,隻會讓自身處境越發危險,溫逐流非常明白這點,因此當機立斷,拚著被女鬼所傷,也要轉了攻擊方向,不再與女鬼糾纏,而是將目標對準了魏嬰。

眼看他的殺招距離魏嬰麵門唯有一寸之地,三道利光直射而入。

一道為藍,將溫逐流擊退數步,一道為白,從屋外而來,直接砍下了溫逐流欲要傷及魏嬰的手。

但聽溫逐流“啊”一聲慘叫,這喊聲才從喉嚨發出,最後一道紫電已趁機圈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所有的聲音都卡死回去。

自夷陵一路走來,溫逐流的靈力本就被魏嬰消耗的差不多了,又加之這會兒斷了手,正是最弱之時。紫電攻其不備,竟是直接將他絞死。

想他當日在蓮花塢如何盛氣,為溫晁走狗,將虞夫人逼到何等境地,更是血洗蓮花塢的先鋒。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江澄收回紫電,拳頭緊了緊,好一會兒才漸漸鬆開。

魏嬰實沒料到會在此地見到藍湛和江澄,第一時間,他的心裡是欣喜的。可想到自己如今的情況,看了看陳情,神色又複雜起來。再想起兄長的話,臉色重新恢複,笑著打招呼:“阿澄,藍湛!”

“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沒死怎麼也不來找我們!不知道我和阿姐有多擔心你嗎?”江澄的語氣並不好,若換個人,怕是以為他在質問。然魏嬰與之從小一起長大,早已熟知他這“口無遮攔”的性子,輕笑看著他。

江澄將身後隨便扔過去,“呐,你的隨便,幫你拿回來了!”

魏嬰伸手接住,轉了一圈,眼神流連,心中五味陳雜。他本以為此生都沒有機會再用隨便了。但按兄長所說,若他的金丹能夠重塑,這便不是問題。然而,瀛洲的規矩……

他壓下心裡的思量,抬頭沒事人一般想和二人敘舊,卻見藍湛神色沉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是那隻自溫逐流手腕被人斬斷的手掌。

魏嬰一怔,猛然想起,方才還有一道白光閃過,這斷手便是那白光的“傑作”。他無奈撓了撓頭,顯然對這出手之人已有了答案,拍了拍藍湛,“沒事,是自己人。”

說著,轉身出了門,在門口四處逡巡,卻未見半個人影,隻得高聲喊道:“兄長,我知道是你!”

話音落,魏妟與阿禎一前一後,自對麵屋頂淩空而起,落在魏嬰身邊。

魏嬰略有些猜測,問道:“兄長,你這一路都跟著我啊?”

“嗯!”魏妟點頭,取出當日魏嬰留下的木偶,“你若想做什麼,直接與我說便是,何必耍這種把戲。”

說道這事,魏嬰也很是心虛,似是極於掩飾自己的“黑曆史”般,結果木偶藏進懷裡,訕笑著嗬嗬了兩聲,“兄長!”

尾音裡還帶了兩分撒嬌。魏妟忍俊不禁。

見他不曾怪罪,魏嬰忙轉移話題,拉了他進屋,“兄長,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藍湛,姑蘇藍氏的二公子,人稱含光君。這位是江澄,江叔叔的兒子。”

對於魏妟來說,魏嬰的朋友他自是要給足麵子的。然而,在看到江澄的那一刻,他麵色瞬變。

仙門中人,即便所習功法不同,但所發招式,無一不是取自體內金丹所積蓄的靈力。方才那道紫電中隱含的靈氣雖不多,卻已讓他心有疑惑。如今麵對麵近距離與江澄接觸,魏妟更覺這猜想怕是中了七八分。

他手腕一番,一道靈光打入江澄腹中,食指中指並攏,以靈光為引,探尋江澄丹田,緊接著,麵色大變。

在場諸人,全然沒料到魏妟會突然出手,回過神來,江澄的三毒已經握在手中。眼見雙方要打起來,魏嬰唬了一跳,忙跳入二人中間,一隻手將三毒按回去,一隻手擋住了魏妟的手腕。

“兄長,你這是做什麼!”

魏妟仿佛沒聽到魏嬰的話,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江澄,“你體內的金丹是怎麼回事?”

一句話,讓魏嬰肝膽俱顫。他本還疑惑魏妟的突然發難,這會兒已算是明白了。可他怎麼都沒料到,魏妟隻一眼,就看出了江澄體內的金丹是自己的。

魏嬰更急了,也更堅定地站在魏妟身前,將江澄攔在身後,強撐著擠出笑靨:“兄長,你真厲害,你看出來了?阿澄的金丹被溫逐流化掉過。後來是找到師祖抱山散人,才恢複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