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迅速從琴凳上站了起來。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惹秦抑生氣了,對方要趕他走,連忙道歉:“對、對不起!是不是我彈得太難聽了……”
秦抑並沒有理會他,隻操縱著輪椅來到他麵前,轉動琴凳上的旋鈕,把琴凳調高了一些:“坐。”
沈辭:“……”
所以,讓他站起來隻是想幫他調整琴凳的高度嗎?
害他好一陣緊張。
他鬆一口氣,重新坐了下來,把手虛搭在琴鍵上。
這架鋼琴過於貴重,他根本不敢亂碰,即便剛才已經意識到了琴凳的高度不太合適,也依然沒敢去調。
秦抑看著他,眉心微微皺起:“你太緊繃了。”
沈辭咽了口唾沫,心說他用著偶像的鋼琴,跟偶像獨處一室,能不緊繃嗎?
偶像還是他未婚夫。
他不光緊繃,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秦抑的手落在他肩膀上,捏了捏少年單薄的手臂:“放鬆。”
沈辭被他一碰,繃得更緊了。
從小到大,除了母親,他還沒被彆人這樣觸碰過,高中的學生也有攀比之心,覺得他窮,好像碰一碰他就會沾上窮氣,聯合起來孤立他,沒人願意和他接觸。
現在他被秦抑這麼一捏,隻感覺半邊身體都不會動了。
秦抑看到他驟然緊繃的脊線,眉頭皺得更緊:“你很怕我?”
“啊,沒有!”沈辭忙道,“就是……有點緊張。”
秦抑沒再說什麼,搭在他肩頭的手下移,手背貼著脊背滑到腰間,似乎在檢查他坐得夠不夠直。
沈辭屏住呼吸,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搞得渾身發麻,大氣也不敢出。
冷靜冷靜,秦少隻是在幫他調整姿勢而已,何況秦抑都是他未婚夫了,有什麼不能碰的?
沈辭這樣安慰著自己,迫使自己平靜下來,隨即他感覺對方覆住了自己的手。
少年的身體還沒完全長開,手比成年人小了一圈,秦抑的手可以完全覆蓋住他。
沈辭的視線落在對方手上,因這觸碰而吃了一驚。
這手好涼。
也好瘦。
先前他一直沒有留意,也沒機會留意,現在才發覺這人已經消瘦到了病態的地步,因為瘦,就顯得十指更加修長,骨節更加分明,連手背和腕部的筋都突顯得一清二楚。
他視線繼續下移,發現對方小臂上有隱約的傷疤。
是車禍留下的痕跡嗎?
他還沒來得及細看,秦抑已經幫他調整完手型,挪開了手:“繼續。”
沈辭瞬間回神,意識到他說的“繼續”應該是“繼續彈”的意思,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我彈這首曲子沒關係吧?”
這首琴曲的手稿和演奏權已經拍給外國收藏家了,雖然秦抑把譜子擺在這裡給他用,但還是再詢問一下比較好。
“嗯,”秦抑說,“自己練習,可以。”
聽他這麼說,沈辭就徹底放心了,他深呼吸幾次,第三遍彈奏這首琴曲。
秦抑全程沒有打斷他,直到一曲終了,沈辭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期待著他的評價。
雖然知道多半會被批得一文不值,但內心還是有那麼一點不切實際的期待,希望他能……誇誇自己。
哪怕一句也好。
秦抑沉默良久,終於嗓音低啞地開口道:“你之前學過多久?”
沈辭聞言,心裡打了個突,覺得對方可能是嫌自己彈得太難聽,已經在給他找台階下了,隻好硬著頭皮說:“三……三年。”
三年,這是原主學琴的時間。
至於他自己,那隔三差五擠出來的一個小時,加起來也遠沒有原主三年中練習的時間長。
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我是不是……彈得很差?”
秦抑抬起眼,終於和他對上視線,與昨天不同,現在他的眼神出奇平靜,似乎因為聊起“鋼琴”這個話題,一切身體和心理上的病痛暫時遠去,他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動了動:“不,你很有天賦,但三年太短,遠遠不夠。”
很有……天賦?
沈辭一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抑誇他了?
秦抑真的誇他了?!
似乎被少年臉上過於明顯的喜悅感染,從來吝於給予誇獎的落魄天才說出了更多鼓勵的話:“我的譜子很難,能兩遍流暢,三遍熟練,你確實很有天賦。”
沈辭屏住呼吸,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他胸口劇烈起伏,漂亮的眼睛裡煥發出興奮的光彩:“秦少,你可以……”
秦抑皺眉。
沈辭見他皺眉,因為激動而語無倫次的大腦瞬間冷卻下來——是不喜歡這個稱呼嗎?
他咬了一下嘴唇,這一次非常謹慎地問:“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對方不說話,他隻好一個一個試探:“秦抑?秦抑哥?或者……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