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意反應極快,身體往旁邊一閃就躲開了,刀尖幾乎貼著他的身體滑過,那人見一刺不中,居然毫不戀戰,又往回猛竄了幾步,往大衛刺去!
大衛大驚失色,大喊道:“Help!”
陸意上前扳住了他的肩膀,手指剛一用力,想把他胳膊卸了的時候,那人轉身,陰沉沉地對他一笑,手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楚他的動作!
“你們都是一群垃圾!你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一瞬陸意就知道自己遲了。
刀尖劃過了衣物,發出衣料裂開的聲音,緊接著沒入了皮肉中。
陸意不退反進,咬著牙,身體一轉,拎住了他的胳膊,反身便重重地朝著地上摔了下去!
黑暗中有警笛的聲音穿過來,還有各種混亂的喧囂聲。
不過這些陸意都沒理。
他膝蓋頂住那個人的胸口,擒住了他的雙手,死死地壓製住了他。
這些其實都是本能動作,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危險來臨的時候,不能怕疼,怕疼的話,你就輸了。
隻有不怕疼的人,才能有命活著。
陸意的耳朵仿佛被潮水浸沒了,周遭的一切聲音全都像是隔了一層深水一般,模糊而又遙遠。
幾秒過後,他才看見自己的鎖骨下方,全都是血。
紅色的,鮮豔的,刺眼的。
***
觸目所及皆是冰冷的白色,穿著白大褂的人匆匆走過,手推車與地麵摩擦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傷口不深,需要縫幾針就夠了。”
“喲,還有個紋身啊?這麼漂亮的紋身,可惜了。”
“先消毒吧,會打麻藥,不會有感覺的,你可以閉上眼睛休息會兒。”
陸意一動也不動地僵立著,宛如一塊木頭,覺得自己恍惚得像是做了場夢。
起起伏伏的意識深海中,幾組畫麵破空而來,猙獰地破開了陳舊的傷疤,站著虛空中血淋淋地朝著他微笑。
冰冷,詭譎。
傾盆暴雨,地麵被雨水衝擊著,整個世界都被嘩啦啦的聲音灌滿了,雨線交織,密集得白茫茫一片。
陸意倒在雨水中,前麵站著幾個打著傘的人。
“你這話都說了多少次了?”站在最前麵的那人戴著黑色的兜帽,一身的黑色,仿佛要與深沉的夜色融為一體,他用腳踢著陸意的身體,漫不經心地道,“欠債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拖再拖算怎麼回事?”
那時的陸意實在是太狼狽了,沒有任何雨具的遮擋,他躺在地上,雪白的臉被雨水衝淋著,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打濕,顯得格外纖細瘦弱,那時他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傷口被雨水衝擊出一朵又一朵淡紅色的血花,消失在地上,與水流一起被衝走。
他沒說話,一臉木然地看著他。
“喂,我說——”黑兜帽有點不耐煩,他再次用腳踢了踢陸意,陸意的衣服往下一滑,不經意露出了鎖骨那一塊的皮膚,一朵鮮豔的花,鮮豔地綻放著,鮮活得就像是要刺破皮膚飛出來似的。
陸意是個美人,而且還是一個性格比較倔的美人。
就像是遠在冰山上,無人敢攀登的地方,在懸崖峭壁上開出的一朵花,肆意而張揚。
但卻帶著刺兒。
眼下這幅畫麵,實在是太抓人眼睛了。
紅與白的對比,妖嬈與柔美的混合。
雨水中,陸意的衣物被打濕,緊貼著身體,勾勒出優美的弧線。
“喲,”黑兜帽笑了起來,彎下腰來,手向那朵花伸去,“紋身挺好看的。”
他的手還沒碰到那朵花,一直任人魚肉不做反抗的陸意不知道打哪兒蓄積起了一股力量,猛地從地上彈坐了起來,用力地打開了他的手,捂住了那朵花,眼神暴戾而冰冷:“滾!”
黑兜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聲音拖長:“——你說什麼?”
陸意看著他,宛如一頭被激怒的小獸,漆黑的眼裡閃著瘮人的光:“錢我會還的,但你要是敢碰我一下,這事兒沒完。”
黑兜帽猛地撲了過來,動作迅猛得如同獵豹,帶著濃濃的殺氣。
後來發生了什麼陸意已經記不太清了。
可能是逃跑,打架的次數變多了,挨打和反擊都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麻木的習慣。
黑兜帽的腳踩上他鎖骨下方,狠狠地碾壓的時候,陸意差點廢了他一條腿。
雙方都沒有占到什麼好處。
——但那是陸意傷得最嚴重的一次。
最後被洪影撿到的時候,他渾身都在發抖,傷口感染而引起高燒,他的嘴唇乾涸得都破了皮。
但唯一記得的是,他一直捂著那朵花,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中掉落,根本止都止不住。
真的很疼,疼得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雨停了,此時正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馬上就能看見光了。
但是陸意什麼都看不見,他什麼都不想看見。
滔天的痛苦如同一鍋熱油,澆灌進五臟六腑,燙得他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
冷風滑過他的身邊,他唯有努力地蜷縮起身體才能勉強抵禦寒風。
蒼穹之下,馬路上空蕩蕩的,大街小巷都還猶在沉睡中,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潮濕的空氣無孔不入,包裹住了每一寸天地。
砭骨的寒冷,如同針紮。
滾燙的淚水從眼中溢出,陸意顫抖著用掌心裹住那一朵花,一遍遍地低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有保護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