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感會讓人變得麵目前非,連吳娟那樣張揚跋扈的人都成了這種鬼樣子,可以舍棄一切,包括她自己,這太可怕了。
就像是甜蜜的毒藥,明知道有毒,還萬般不舍那入口的清香甘甜。
猛然地,千羽有些忌憚莫名,對吳娟產生了一絲絲微妙的同情。心心念念,百求而不得,人家卻連虛與委蛇都不願意,真慘。
在去往董家的路上,千羽細品孫少安的話,覺得他是個很誠實的人,他完全認得清現在和將來,對自己未來的人生似乎有著明確的規劃,而這個規劃裡絕對不包括這裡和這裡的任何人。
那麼,問題來了。
他曾經對小芳的種種親近的行為意味著什麼呢?是朋友間的投契,是知己間的莫逆,還是介於朋友和知己之間的曖昧惆悵。
千羽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來看待這一切,怎可看都覺得這也許隻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孫少安或許是真心喜歡著小芳,但他絕對不會為了小芳停下腳步,或許他隻是想在懵懂的青澀年華裡,談一場浪漫而美好的戀愛,將自己的初戀留在這個小山村,留給那個羞澀靦腆的姑娘,留在永恒的回憶裡。
理智而懂得克製的人,有時不免顯得有些冷情,但卻也值得人肯定欣賞。
董家,董曉雪像一隻蝦子一樣卷曲在被子裡,嘴裡哼哼唧唧個不停,董母忙裡忙外,一會兒給她熬紅糖薑水,一會兒給她灌熱水瓶,滿臉的心疼擔憂之色,一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焦急模樣,看得千羽莫名羨慕,暗自感概她怎麼就沒這種好命。
曾經億萬年的悠悠歲月,她一個人瑀瑀獨行,一個人看日升日落,雲卷雲舒,孤寂慣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等她第一次做人時,雖然身份起點高,親情卻一絲也無,作為商政聯姻的產物的原身,壓根不被那兩位生物學上的父母在意,除了優越的出身和充裕的物質,再無其他。
這一世更絕,她壓根就沒有父母。想要體會一番那種舐犢情深的親情,卻沒有機會。這會兒看到董曉雪母女的互動,心湖也不免蕩起了層層漣漪,有好奇,也有著點點期待。
董曉雪喝了半缸子紅糖水,腹痛總算是緩解了一些,小臉煞白,身子半倚著牆歪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千羽說著話,蔫蔫的沒什麼精神。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來了點精神,“對了,還沒告訴你,我三哥的婚期定了,定在來年五月一號,我爸媽嫌晚,本想年前就辦,科我那未來三嫂死活不樂意,說是大冬天穿的跟狗熊似的不好看,硬要往後拖延,她家人也隨她。為這個,我媽對她都有意見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咋想的,五月都快農忙了,哪有時間辦婚禮啊。我看這個未來三嫂保不準是個挑事兒精,我這心裡還真有點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你的親事不是也快有著落了,等你嫁了人,你和她也不住一個屋簷下,還就是鬨翻天也礙不著你事兒。”
千羽將一小堆剝好的熟南瓜子一股腦地丟進嘴裡,哢哢地嚼的滿嘴生香,很是不以為然道。
董曉雪低聲嘀咕了一句道:“你不懂,我是擔心她和我媽處不好,不都說男人娶了媳婦忘了娘,我三哥現在看著是挺好,誰知道以後啥樣呢。”
千羽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要她說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分開住,遠的香近的臭的道理大夥兒都懂,可這年代不流行這個,大夥兒養兒防老的觀念特彆根深蒂固,尤其是在農村,為了生個兒子不惜傾家蕩產的人家比比皆是。
就是那種兒子多分了家的,老人也會跟著其中某一個兒子一起生活。要是結了婚就一腳將老人踹開,那是大不孝,不僅會被唾沫星子淹死,還會嚴重影響到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麵麵。。
門簾被掀起,愛華嬸子端著一搪瓷缸的熱糖水進屋,直接放到千羽麵前的炕桌上,笑著催促著:“快喝點,這南瓜子太乾,糊嗓子。”
“恩,謝謝嬸子。”千羽也不客氣,直接就捧起搪瓷缸喝了一大口,微熱卻不燙嘴,正適合的溫度。她笑眯眯地吐出一句:“真甜。”
董母在炕桌對麵的炕沿上坐下,給董曉雪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轉頭對千羽溫和一笑說:“你彆聽曉雪胡說,大冬天的辦喜宴的確太遭罪,菜還不等上來就涼透了。林潔那姑娘說的也沒錯,我們也能理
解,年輕姑娘,哪有不愛美的,一輩子一次的事兒,出嫁那天打扮的好看點,娘家婆家都有臉麵。”
她嘴上雖這麼說著,心裡卻禁不住擔憂歎息。
這門親是她公爹和林老爺子早年定下的,沒過幾年林家就搬去了隔壁縣,因為離得遠不方便,兩家漸漸地少了走動。
兩個老爺子是老戰友,有著過命的交情,又都是守信重諾的人,臨終前,都反複交代自家兒孫,一定要遵守這個婚約,千萬不能背信棄義,讓他們在下麵不安生。
新時代,崇尚戀愛婚姻自由。
她倒是不反對,可她家男人是個孝順的,堅持遵守老爺子的遺願,這才有了這回事兒。
林潔那姑娘她隻相處過一次,是個白淨又耐看的姑娘,隻是說話太直,不太顧及彆人感受,容易得罪人。不過那姑娘的屁股又大又翹,一看就好生養,就衝這點,她就不會太斤斤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