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的餐桌上一共準備可十道菜,預示著十全十美,有魚有肉有雞有蛋有山珍,原汁原味原生態,可謂是相當豐盛的一頓山村農家年夜飯。
夜幕微沉,外麵北風呼嘯,一家人圍坐在熱乎乎的炕上,吃著美食,喝著美酒,說著喜慶話兒,其樂融融,氣氛極為熱烈和諧。千羽更是將自己釀的普通版山丁子醬拿出一小罐,給大家衝水喝,酸酸甜甜,生津又開胃,受到大家一致稱讚,連喝白酒的兩個大老爺們也紛紛搶了一碗。
村裡另一頭的王家則恰恰相反,秦寡婦呆呆地看著堂屋一地的狼藉,聽著西屋裡王翠花被打的哭嚎聲,想著要不要過去勸一下,卻被王秀花拚命阻攔,給生拉硬拽回了東屋。“媽,你去乾啥,我哥正在氣頭上,你越勸他越來勁兒,還不如讓他發泄完,等氣消了也就好了。我姐也是,明知道哥心情不好,還非去招惹。”
“翠花這叫喚的太慘,你哥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哎呀媽,你還不知道我姐啊,就屬她會裝,假的厲害。”
秦寡婦想想也是,便就此作罷。
剛剛的年夜飯桌上,王家一家四口都喝了酒,這會兒王桂芝眼神發懶,雙頰泛紅,一副酒氣上頭的模樣,拽過來一個枕頭,倒頭就睡了過去。
王秀花剛才搶著喝了兩杯,這會兒頭也有些犯暈,又實在懶得去收拾堂屋的狼藉,乾脆也拽過被子,挨著她媽躺下,伴隨著她姐的哭嚎求饒聲,慢慢進入夢鄉,嘴角還仰著一抹得意的笑。
卻不知,她這一睡便再也沒能醒來。
這事兒還要從臘月二十八那天開始王寶貴的一頓酒說起。
那天傍晚,天還沒黑,微醺的王寶貴就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地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就想出去吹吹風。
天慢慢黑下來,他拄著拐沿著小路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走兩走就走到了柳水芹家附近,就躲在一個大柴火垛後麵,探頭探腦地往院子裡瞧。
大冷的天,沒一會兒就凍透了,本想掉頭回家的王寶貴,隻聽“嘎吱”一聲,大門打開,從裡麵走出一個人,順著小路就朝後山方向走,看身形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水芹。
王寶貴心中驚喜,正打算跟上去和水芹說說話時,大門裡又閃出一道高大的人影,奔著柳水芹走的方向就快步追了過去。
王寶貴怔愣了一會兒,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一瘸一拐地也朝那個方向尾隨過去。
茂密的矮樹叢後麵,有人在低聲說話。
王寶貴躲在一棵大樹後,側耳傾聽起來。北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正處於下風口的他,將那兩人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水芹,你點個頭,跟了我,就讓我來照顧你和孩子,豆子是我親侄子,以後就是我親兒子,我去求爸媽,他們一定會答應的。你娘家那邊催的緊,你硬拖了這麼久,他們不可能再依你,聽說連人家都給你選好了。你改嫁了,豆子咋整,以後可就成了沒爹沒媽的孩子。”
柳水芹咬著嘴唇,半響不言語,好一會兒才吐出了一句:“那怎麼成,雖然你二哥不在了,可我還是你二嫂,你可彆再這麼說,會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你以後還要娶媳婦呢。”
張有才激動地將人一把抱住,悶聲道:“不,我不怕,我不怕閒言碎語,隻要和你在一起,讓我乾什麼都願意,除了你我誰也不想娶。”
他其實早就認識水芹,比他哥還早,他對水芹是一見鐘情,可還沒等他求他媽找人去提親,他二哥就定了親。他想著等他二哥成親後再說也成,反正也沒多久,不急在一時。
可等到他二哥成親那天,他見到了新娘子時,當場如遭雷擊,心都被掏空了,更是恨不得殺了他二哥。他長這麼大頭一次喜歡上的姑娘,竟然成了他的親二嫂,這讓他憋屈的想發狂。
也許是他惡毒的詛咒起了作用,他二哥竟然出意外走了,他有些難過,心裡卻更多的是隱隱的竊喜,心裡清楚很不該,顯得太過涼薄,可他就是忍不住。
因為他終於有了機會,有了擁有水芹的機會,這次他絕不允許水芹被人搶走,哪怕是用最卑鄙的手段。
這一刻,柳水芹心裡有點紛亂複雜,有些得意,也有些懊惱。得意眼前的男人為她意亂情迷,懊惱的是她想要的卻怎麼也得不到。
她心中一直有個人,可那人如那遙遠星空中的皎皎白月,而她就如一隻黑夜中的螢火蟲,拍著翅膀拚命飛翔,也終究靠近不了他的身旁。
自從她托人打聽那人的意思被一口拒絕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那個人。
不大的村子,人群中卻捕捉不到他的身影。她知道,那人在躲她,躲的很徹底,她一絲機會也沒有了。
感受著小叔子張有才胸口傳來的滾燙溫度,柳水芹的心中卻是一片冷寂,沒有一絲兒波瀾。
她很清楚麵前男人對她的真心,可她壓根就不會考慮,一則是因為看不上,二則是因為不劃算。
跟了他,風險太大,那種被架在火上烤的日子,隻要想想,都會覺得身陷地獄,會萬劫不複。
張家那整個家裡,除了衝動沒腦子的張有才,還有誰能容得下她,以往看她年輕喪夫又帶個孩子不容易,公婆親戚都儘心地照顧幫襯著,可一旦她跟了張有才,以往的偏幫照顧都將不複存在,隻會剩下鄙夷和各種偏見。
村裡人又會怎麼傳怎麼說,她在村裡也再抬不起頭,她深知那些愛扯老婆舌人的尿性,這種一女先後嫁親兄弟的橋段,她們能編排出花來,說不準她柳水芹的大名很快就能在各鄉鎮傳揚開。
到那時,她就出名了,還是臭名遠揚的那種,她娘家人也會跟著一起丟人。
尤其是那人,他又會怎麼看她,會不會認為她輕浮下賤不自愛。隻想想,柳水芹就覺得受不了,雖然得不到,可她一點也不想被那人看低。
這麼多問題擺在眼前,再看眼前的男人,就覺得哪哪都不值得。
柳水芹用力推開小叔子的熊抱,輕聲說:“該回了,你先走,我等一會兒再走。”
“你還沒答應我,我不走。”男人固執地堅持,還想伸手再去抱柳水芹,卻被她側身躲開。
“哎呀你快點走,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說。”柳水芹的語氣中帶著敷衍和不耐煩,連躲在樹後麵的王寶貴都感覺到了,張有才卻還沉浸在剛剛那一抱中,對此一無所覺。
被人三番五次地催促,張有才不情不願地走了,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沒。
等了約麼有五分鐘,估計張有才已經到家,柳水芹跺了跺被凍木的腳,揣著手往回走去。
剛走到大樹旁,就被一股大力拽進了樹叢。驚呼聲還沒出口,嘴就被一隻冰涼的大手死死捂住,驚嚇之餘,她手抓腳踢拚命掙紮,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長指甲在對方臉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血痕。
“彆喊彆喊,水芹妹子,是我,你王家大哥。你彆喊,我就鬆手。”王寶貴忍著臉上的疼,急聲說道。
柳水芹不住地點頭,慢慢停下掙紮,嘴上捂著的大手也挪開,挪到她腰臀的位置。
使勁推了兩下也沒推開,也不再費勁。
她背靠著樹乾喘氣,瞪大眼睛去瞅眼前的人,烏漆嘛黑的也看不清,不過聽說話的聲音倒是挺熟悉。
“你是王......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