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ch.606?鵝卵石灘(隆)
“真正的大家族不會讓自己的小姐像馬駒一樣到處撒歡,巴頓。我明白蘭道夫對貝蒂的期望——有各式各樣的期望,但絕不存在‘成為淑女’這一項。”
當巴頓繞著圈子暗示羅蘭做法的‘不妥當’後,羅蘭是如此回答他的。
看看特麗莎就知道。
這位常板著臉的嚴肅女士可沒有阻止快樂的小馬駒撒歡。
顯然,蘭道夫已經明白,自己的妹妹再怎麼也無法像那些待嫁的淑女一樣有個‘平凡’的後半生了——沒有人會娶這樣的女人做妻子,倘若真有,蘭道夫也要懷疑,那是不是彆有圖謀。
比如泰勒的嫁妝。
這年頭,‘瘋’一兩個女人太常見了。
貝翠絲還不怎麼會反抗,蘭道夫生怕把她嫁出去沒多久,就聽聞‘瘋’或‘死’的噩耗。
“…小姐,有些可憐。”
巴頓抿了抿鹹澀的唇,看那抱著一籮筐貝殼滿載而歸的姑娘,心裡多少泛起悲意。
她笑得越開心,清醒的人就越痛苦。
一朵赤誠卻瘋了的玫瑰,賣不上矜持優雅的價格。
而倘若不卑劣無恥地按價格計算買賣,巴頓甚至不知道該從什麼樣的角度判斷‘幸福’這件事。
貨工那塌陷、再也直不起來的腰和快要咳到喉嚨的肺,是‘幸福’的象征。
女人身旁環繞、幸存下來的孩子和鬆弛下垂的,也是‘幸福’的象征。
巴頓認為貝翠絲·泰勒該被體麵的祝福,在牧師的見證下,和一個背景同樣殷實的男人成婚。
她擁抱世俗,免於勞動,甚至覺醒愛情。
這小水罐一樣的女孩該有一個同樣豐腴的後半生,平穩卻不寡淡的日子。
她的下顎該由傲慢和刻薄雕鑿出輪廓,垂墜脖頸的寶石項鏈被令人羨豔的妥善藏好,白日裡承受追捧和嫉妒,夜晚在一路顛簸後洗上滿身昂貴的肥皂氣味。
這是巴頓能想到的,最好,也最安穩的未來。
“遺憾的是,她並不需要誰的同情。”
羅蘭輕聲說道。
貝蒂可不是那些麵色蒼白、帶著半身病態的嬌小姐。
她能撐開任何一條困瘦了姑娘的長裙,她敏捷、快樂,並且閒不下來的敏捷與快樂。
你可以用豐腴形容,也可以用生機表達,這株在圃裡扭出與眾不同舞姿的玫瑰,讓人幾乎可以篤定她有一顆龐大的、發怒公牛一樣強健且不停泵血的心臟。
“分外動人的女性,”羅蘭抽出兩支雪茄,和巴頓分享:“我看,傻瓜才不欣賞她。”
巴頓小心接過雪茄和火柴,學著羅蘭的模樣點燃。
就是看他的眼神有點古怪。
“你想要問的,特麗莎已經暗示我許多回了。”羅蘭吐出一口白霧,眉眼彎彎。
巴頓…
他發誓自己是個硬漢,也絕不會像那些女人一樣嘀咕誰家的狗生了孩子,誰家的狗又和誰家的姑娘怎麼樣了——他不愛在背後議論彆人,但此刻卻忍不住。?…。。
羅蘭的話就像一把瘙的人心臟發癢的小耙子。
癢,但又撓不著。
“小姐很喜歡您。”
“也許我比蘭道夫更適合做她的哥哥,”羅蘭聳聳肩:“我也喜歡貝蒂,更願意有這樣一個可愛靈巧的妹妹。”
巴頓望著正試圖把自己哥哥的食指‘騙’進貝殼裡,然後玩命往下按的姑娘,心裡嘟囔。
她對哥哥可不是這樣,柯林斯先生。
……
波爾蒂港的傍晚和倫敦城不同。
那枚皇冠上的明珠經年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藍霧,那種能讓詩人聞了大發詩性的霧。
當點燈人挎著長梯,一支支點燃泰晤士河碼頭旁的燈火,溫軟的弧線便會照亮浮蕩沉默的航船和拍擊碼頭的白浪…
以及那些流浪漢的屁股。很快,就要有警察出動了。
波爾蒂港的海畔不是這樣。
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