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意在人群中回身叫了一聲:“肖張,跟上呀。”
肖張牽著白雪的手,這便過了橋,往那錯落有致的庭院行去。
這裡的姑娘真的很漂亮,頭上佩戴鮮豔的山花,身穿繡著石竹花圖案的羅衣,在那舞台上輕歌曼舞,體麵的樂師演奏著急管繁弦將氣氛推入高潮,姑娘在原地打著回旋,袖子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寬闊,動起來的畫麵美成了一朵花。
一時間喝彩的人無數,都在給著打賞的銀兩。
一位商人出手闊綽,包下了跳舞的姑娘,姑娘含羞敬他一杯酒,杯聲相應,豔歌響起,酒興助歌舞,人已喝醉,兩人攜手便上了休息之地,多少人似他們這般,沉浸在雲月之間,歡樂忘了夜晚涼意。
魏意帶著他二人在大廳內坐下,叫人上了茶果點心,他相好的姑娘梳妝完畢,出來作陪,含羞帶怯的自稱昧昧。
肖張聽了這名下意識的問:“妹妹?”
魏意笑著說:“哥哥錯了,是昧昧我思之。”
昧昧我思之,語出《尚書.秦誓》,昧昧本是暗暗的意思。昧昧而思,就是深潛而靜思。
肖張:“這名叫的好,千裡永相望,昧昧我思之,幸唯季優遊,歲晚相攜持。”
魏意:“於焉可晤語,水木有茅茨。畹蘭佇歸憩,繞屋正華滋。我一猜你不要說這個。”
兩人舉杯共同飲了一杯酒,白雪聽不懂。
白雪本以為這是個放浪子弟,沒太放在心上,結果長安裡的放浪公子哥也都飽讀詩書,一時有些懷念國家義務教育,不至於讓自個這個現代底層人員當文盲。
肖張:“你如今在哪高就呀?”
魏意:“還在崇文館讀書。前一陣子我父親便在那時給我安排了一個官兒,不高,才從六品上階,在陛下跟前當起居郎,主要就是混個情分。結果正趕上科舉結束,狀元郎被分配到了國子監,做了從六品下階的國子監丞。結果這幫酸儒就炸了,寫了一首抨擊我的檄文,具體內容不記得了,大概意思就是……”
隻聽得大廳裡麵一陣喧鬨聲,有人帶著醉酒的聲音:“那些紈袴子弟,不學無術,一個個過著腦滿腸肥、趾高氣揚的生活;他們精神空虛,本是世上多餘的人,偏又不會餓死。而正直的讀書人卻大多空懷壯誌,一直掙紮在餓死的邊緣,眼看誤儘了事業和前程。”
魏意一拍巴掌:“大概就是這種話。”
肖張和白雪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那個方向。
隻見是幾個讀書人打扮模樣的青年人,正在一起附和“賢愚倒置,紈絝不餓死,儒冠多誤身。”
“那個姓魏的仗著是太後的親族,不通過科舉,就能直接空降到朝堂,學子們十年苦讀,狀元郎都敵不上一紈絝子弟。”
“聽說姓魏的欺男霸女,不學無術,整日醉生夢死,這樣的人居然也能進入朝廷,簡直簡直——”
“起止姓魏的,還有那姓肖的,這才從哪裡回來就得了個七品主簿的官職,其他科舉考中的士子還在翰林苑坐冷板凳。”
魏意懶懶的靠在昧昧身上:“陛下考慮到國情,於是就免了我的官,把我塞回崇文館繼續讀書,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去當官正好讓我有時間出來玩,倒是太後娘娘生氣了很久。哈哈哈雖然主要是罵我,但是基本上把紈絝子弟都帶上了,所以肖兄你也逃不掉,要做好準備。”
肖張摸了摸鼻子:“我還是認真勤奮上進的。”
魏意半眯著眼睛:“可惜你紈絝子弟的身份已經遮蓋住了你勤奮上進的光芒。”
那幫人還在議論著魏意沒有絲毫要阻攔的意思,反而看得著有興致。
一群書生當中,有人道:“肖家的二公子是遭遇迫害出逃的,後來在外當了推官,破過案子,立過功勞,升遷也是合理的。”
“可是普通推官又要多久升任長安七品官呢?隻怕這輩子都調任不來長安。”
書生們發生了爭執,最後提及了肖邦保衛國家的功勞,肖張破案的細節,決定暫時認同肖張升職。
魏意笑道:“看來是因為我過得太順,所以注定是個沒本事的人。”
“逆境誠然可貴,然而過分地崇尚逆境,甚至認為非逆境不能造就完美的人,這也是一種偏見。”肖張捏著酒盞,向他敬酒,二人共飲一杯。
白雪一個勁兒的看著那幾個書生。
肖張注意到她的動作,道:“我不在意他們說的話,你不必記恨他們。”
白雪收回視線,她倒不是記恨誰,畢竟看見了這幫紈絝子弟她自個兒也想酸兩句。之所以一個勁兒的瞧,那是看見了熟人。
剛才幫肖張說話的那個青年人很眼熟,因為人員太多,人影錯落,再加上燈光光線的緣故,她看了好幾眼才確認好像是李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