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1 / 2)

我老公到底是什麼 朝邶 19081 字 5個月前

“陸汀?”焦旭良濃眉緊擰,“他是怎麼告訴你的?你把當時的原話複述一遍。”

“他說,今晚十一點前,去A329號彆墅蹲守。”經理兩手一攤,“就這麼些,沒有提鬼哭,也沒有提周舟。但是他的語氣非常肯定,好像對我們小區的事情了若指掌。”

焦旭良認為,陸汀可能在今天,甚至是今天之前就發現了事情是周舟做的。

事情的過程如何暫且不提,但對方選擇借物業和警方的手,讓事情曝光於公眾,並且間接讓他知道了自己女兒正在遭受的痛苦……以上這些,足以讓他對青年表示感謝。

焦旭良陪著妻子回到家,兩人一起上了二樓。

阿姨依舊守在門外,見夫妻倆回來,焦急的走過去,“小姐一直在裡麵沒有出來過,我好像還聽見了哭聲。先生,太太,要不要讓人來把門破開。我怕這麼下去會出事。”

焦旭良發跡之前,為了賺夠第一筆金,乾過不少粗活重活。他示意妻子和保姆後退一步,一腳揣壞了門鎖,房門順著那股力量砸到牆上,發出砰一聲巨響。

樹樹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台燈光將她臉上的水痕照得一清二楚。

她在哭,哭了很久。

焦太太撲進去抱住女兒,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溫聲安撫:“沒事兒了,都過去了,媽媽和爸爸都在呢。”

樹樹推開媽媽,被劉海遮住的眼睛露了出來,漆黑得嚇人,“你們為什麼不讓他繼續,為什麼要報警!你們知不知道自己乾了什麼!”

焦旭良蹙眉,握住女兒亂揮的胳膊,“他犯了錯,我們當然要報警,難道讓他繼續這樣折磨大家嗎?”

“你不懂,你什麼也不懂!”樹樹尖叫,“說不定他馬上就要出現了,但這一切都被你們給毀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焦旭良完全聽不懂女兒的胡言亂語。

“我都是裝的,哭也好,像個瘋子一行在地上掙紮也好,都是裝的,就是為了把他引出來!”樹樹的性格一直很活潑,但在姐姐去世後,她的性格漸漸變得低沉而安靜。說話細聲細氣,做事也很靜。

焦旭良忽然有些不認識這樣大聲吵嚷的女兒。

頭又開始痛,心臟隨著女兒帶著強烈恨意的眼睛開始瘋狂跳動,直覺提醒著他,樹樹言語中的他,代表的或許不隻是一個人,還是一段不能回首的往事。

焦旭良張了張嘴,聲音嘶啞,“樹樹,你在等誰,為什麼要引他出來,他做了什麼。”

“姐姐……”樹樹忽然轉頭看向窗口,眼神並非空洞,而是聚焦在某個點上,仿佛那裡真的站著一個人。

“你們知道姐姐為什麼要自殺嗎?”她將腦袋轉回來,目光從爸爸臉上滑過,停在了媽媽的臉上。

短暫的停留後,她低頭,將視線落在自己的放於膝蓋的手背上。

焦太太的呼吸變得急|促,十指用力掐住掌心,身體打了個晃,是身後的阿姨扶住了她。

“為什麼?”女人推開阿姨的手,單膝跪在地上,用力握住女兒的手,“你知道對不對?對不對!”

“對,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樹樹推開母親,衝到床頭,床頭櫃旁擺著一個小木箱。

箱子上了鎖,除了樹樹本人,誰都不能打開,也沒人知道裡麵到底有什麼。

女孩從脖子上取下從不離身的小鑰匙,哢嚓一聲打開鎖。

遺照,積滿了香灰的香爐,黑色的牌位,還有楠楠在世時穿過的校服。

校服很舊了,沒有洗過,上麵已經有了黴菌,青灰色的黴菌附近,還有一點血跡。

“這是姐姐死的那天穿過的校服,你們一定還記得吧?”樹樹拿起那件衣服抖開,翻起一邊領子,上麵有一朵小花和“楠楠”,這是焦太太為了女兒和彆人拿錯校服,特意繡上去的。

焦旭良在原地僵直片刻,接下那件校服捧在手裡,指尖拂過凸出的刺繡,眼眶頓時濕潤。

“我不知道是誰將話傳出去的,嘲笑姐姐是個沒人要的孤兒,被你和爸爸撿到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他們開始隻是偶爾找姐姐一些小麻煩,丟掉她的鋼筆,撕壞課本,藏起作業……可是在他們發現姐姐不會把事情告訴家長和老師後,便開始動手,他們不會在她身上留下明顯痕跡,打人從不打臉,他們會抓她的頭發,用力擠壓她的腦袋……”

樹樹的眼神直勾勾的,好像正在親眼目睹那些畫麵。

“他們從那時候起就在直播,隻是沒有現在的‘主播’罷了。每次姐姐被他們堵在廁所和倉庫,那些人就會派出一個拿出手機拍攝,會有很多人觀看,他們會留彈幕,會打賞,有時候打賞多的人,可以指定‘節目’。就像你們從周舟手機裡看到的那樣……”

聽到這裡,焦太太早已經泣不成聲,哽咽著說:“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因為她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孩子,怕你們覺得她惹麻煩,拋棄她。”樹樹的眼睛緩慢轉動,看向媽媽,“你們會嗎?”

“不會。”焦旭良聲音低沉,因為角度緣故,台燈光沒有照到他的臉,顯得他目光尤為陰沉。

知道楠楠是領養來的人都是自家人,到底是誰說出去亂嚼舌根子!

焦旭良攥著拳頭,一字一句問:“樹樹,接著說。”

焦樹樹看了眼她爸爸可怕的臉,手指頭糾在一起,“後來有一次,姐姐被他們扒了校服鎖在衛生間裡,有幾個女生故意拿手機拍照,然後把照片傳到各個群裡。我那時候並不知道,同學們經常說的高一被欺負的女人是她,直到,那些照片傳到了我們班同學的手機上。”

“爸爸,照片裡的姐姐好狼狽,我能夠感覺到她的害怕和屈辱。然後我就逃課了,從初中部跑去高中部的衛生間。剛把門打開,那些人又回來了。”

“姐姐抱著我,捂著我的嘴,那些手機從隔間上麵伸進來,緊跟著,他們發現裡麵多了一個人,既驚訝又興奮,急切地想把我拉出去。是姐姐拚命護住我,跪在地上求他們。她磕了好久的頭,腦袋都磕破了……”

“所以她剪了頭發……”楠楠是沒有劉海的,但是焦太太記得很清楚,有一天她和妹妹很晚才回家,說是去剪了頭發。

小女孩正是愛漂亮的年紀,焦太太沒有多想,當時覺得新發型很漂亮,還想伸手去摸大女兒的頭,被她躲開了。

楠楠看出媽媽的詫異,拉著媽媽的手說:“媽媽,今天作業好多,我上樓去做作業了。”

女兒還是一如既往地乖巧,焦太太摸摸她的臉,轉身進廚房給兩個女兒做果盤。

如果當時她撥開了楠楠的劉海,如果她能觀察再仔細一點,是不是悲劇就不會發生?

“那些欺負姐姐的人總是罵她醜小鴨,明明是孤兒院出來的,被拋棄的野|種,憑什麼能生活在富人家庭。他們不斷的說她不配,說她是家裡的拖油瓶,說她的出生就是錯誤,否則又怎麼會被親生父母拋棄……在衛生間的事情之後,我也被他們盯上了,我很害怕,很委屈,想過要把事情告訴你們,但是姐姐說,事情馬上就要結束了,誰也傷害不了我們。”

焦樹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她推開浴室,看見一池鮮血。

楠楠割裂了動脈,傷口又深又長,浴缸裡的水早已經冷卻。她最愛的姐姐一個人躺在冷水裡,該有多疼……浴缸上的架子上,放著一份遺書。

【我不應該來這個家裡的,對不起給你帶來了麻煩,樹樹,你要好好的,姐姐會一直陪著你。】

從來沒想過,結束,是以死亡畫上句點。

之後的母親患上抑鬱症,徹夜失眠,父親也因為姐姐的離世傷心落淚,在醫院和公司來回奔波。樹樹就把一切都藏在心裡,在自己房間裡偷偷地祭拜。

“回國後,我一直在關注那些人,發現他們的遊戲還在繼續,隻是參與者換了一批人。而被暴力的‘主播’,則是由房主在學校挑選指定。他才是藏在背後的真正凶手,一直都是他。

所以我向同學透露自己曾因心理問題在國外療養,不出所料,很快就有人找到我,問我是不是神經病。我假裝反抗,引起他們興趣。

不過一周時間,那些人就開始找我麻煩,他們威脅我,如果我把事情告訴老師和父母,他們就會撕爛我的衣服,把照片拍下來貼到宣傳欄上……他們最近迷上了靈異遊戲,每天夜裡都會播放女鬼的哭聲,說是可以招鬼……”

樹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很平靜,和之前被鬼哭嚇得近乎時常的女孩截然不同。她身上透著一種夫妻倆不認識的,超出年齡的冷靜。

“爸爸,媽媽。”樹樹的聲音忽然變得嬌憨,“你們知道嗎,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表演他們很滿意,隻差一點了,房主就會現身,隻要他出現,我就想辦法知道他是誰。我要給姐姐報仇,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女孩激動地垂著書桌,聲音尖利的嘶吼,“你們為什麼要抓周舟,為什麼為什麼!”

“樹樹,你冷靜一點。”焦旭良將女兒擁入懷裡,年近四十的男人,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抓,無法自已的身體在顫抖,“這件事情交給爸爸,爸爸一定把那個人找出來,我保證。”

“你拿什麼保證?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時間了,我想讓她在離開前看到害她的人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樹樹,你口中的她是誰?”焦太太步伐沉重,渾身的骨頭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往事像一把利刃,將她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淩遲了一遍。

她心裡其實已經猜到了,隻是不敢相信,“是楠楠對嗎,一定是楠楠!”

“楠楠,你在哪裡,你出來讓我媽媽看看你。”

“乖女兒,你是不是怪媽媽沒有保護好,不肯見我。”

“楠楠,你讓媽媽看看你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給你跪下好不好……”焦太太淚眼模糊,腦子裡一片空白,那些呼喊完全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發自本能的呼喊。

樹樹隱忍著眼淚,一言不發,片刻後,她指著一個方向說:“她就床邊,一直看著我們。媽媽,姐姐在哭,她哭得好傷心。”

焦太太肝腸寸斷,泣不成聲,膝行著撲到床邊,兩隻手胡亂地摸索著,哪怕是能碰到一片衣角也好。可是,那裡什麼也沒有。

鬨鬼的源頭被揪了出來,小區裡的人總算是能睡個好覺了。唯有焦家的彆墅,徹夜亮著燈火。

保姆縮在角落裡,看著像瘋子一樣找女兒的太太,平日裡總是安靜的女孩,此刻也呆呆坐在茶幾前,眼睛裡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複雜情緒。

焦旭良緊握著妻子的手,強行把人按著坐下來,“楠楠已經死了!”

“沒有,她還活著!”焦太太眼睛裡充滿了希望,扭頭看向小女兒,“樹樹,你姐姐在哪,為什麼媽媽看不見她。”

樹樹張了張嘴,歪著腦袋盯著牆角,“她就在那裡啊。”

焦旭良感覺腦袋要炸了,妻子在病情最嚴重的時候出現過幻覺,但女兒的精神狀況隻是較常人更加不穩定,並沒有幻覺的症狀出現。

好不容易恢複平穩的家,一夜之間就碎了。

他找到心理醫生的電話,那頭沒多說就掛了,不多時,對方上門。一番問診後,給出的答案卻很奇怪。

“我覺得焦太太的狀況並不算糟糕,隻是受了刺激,加之過度悲傷才會失控。我記得你家裡有備用藥,給她吃一粒,睡個覺起來情緒應該能平複一點。”他皺了下眉,又看向樹樹,“剛剛做完測試的結果你親眼看了,樹樹的情況平穩,沒有複發的跡象。”

焦旭良:“可,可她一直說看見楠楠。”

心理醫生也很困惑,他師從名醫,眼睛毒辣,的確會有故意偽裝成健康人士,想蒙混過關的病人,但他從來沒被成功騙到過。

通過仔細觀察過,他發現女孩很安靜,情緒平和,似乎為了方便他的審視,她還去樓上拿了作業下來寫。唯有在她母親問到姐姐的時候,臉上會露出怪異的神色。

非要形容的話,樹樹的表情有點神經質,有點詭異,好像那地方真的站了一個,隻有她才能看見的人。

心理疾病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在病發前,日常生活中會有所體現。而每隔一周,楠楠都會在焦旭良的陪同下,和她媽媽到診室做心理評估。

在今天之前,心理醫生非常肯定,女孩的心理狀況一直很正常,而且沒有幻想症的趨勢。

難道是她偽裝的功夫太過爐火純青,把他也給騙過去了?可這女孩子才十五歲,是隻知道學習和玩樂的年紀。

樹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停下打草稿的筆,一瞬不瞬地看著醫生:“我沒有生病,也沒有騙你,檢測不出來是因為姐姐一直都在。她不是幻覺,我自然也沒必要偽裝。”

心理醫生覺得身上有點冷,這個女孩兒的眼神太過尖銳,好像能刺進人的心裡。沒多久,他就離開了,離開前叮囑焦旭良多觀察,實在不行明天一早就醫檢查。

焦旭良送走醫生,已經淩晨三點。妻子吃了藥後在沙發上睡著了,女兒收起書本,起身看著他:“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才一直沒有說。我沒有病,你才有病。”

“樹樹!”焦旭良有些生氣。

樹樹:“你就是有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被騙了一次就懷疑彆人都是騙子!爸爸,你不覺得你太絕對了嗎?!”

焦太太抑鬱症嚴重的時候,焦旭良不忍心把她送進精神病院,他將工作搬到家裡,親自守著成天像個遊魂在家裡晃蕩的妻子。無暇顧及,隻好把女兒送出國,托朋友幫忙照顧。

那天廠裡出了事故,他必須趕過去,剛好他母親來了,身後還帶了一個朋友。

焦旭良沒有多想,囑托幾句,說自己會馬上回來後,匆忙趕去了廠裡。

等他回來的時候,家裡一個人也沒有,地上撒了一灘黑水。他給母親打電話,無人接聽,又給阿姨打電話,得知妻子居然進了醫院。

原因是食物中毒。

抵達醫院後他才知道,母親帶來的人是所謂的神婆,他們趁著自己不在,給妻子喝了符水。水下肚後不到半小時,妻子開始上吐下泄,渾身冒冷汗。

要不是保姆阿姨怎麼說都要送妻子上醫院,焦旭良的母親和神婆還想將妻子留在家裡觀察。

得知一切的焦旭良大發脾氣,當即將兩人趕走,從那之後,本就不太信鬼神的焦旭良,對封建迷信更是深惡痛絕。

就在他以為生活可以繼續美滿的時候,悲痛卷土重來,將整個家搞得陰雲密布。焦旭良坐在沙發上,無力的衝女兒擺了擺手,“樹樹,去睡吧,今天太晚了。明天暫時彆去學校,爸爸給你請假。”

“我真的能看見她!你為什麼不信!”樹樹生氣的扔掉手裡的書本,指著焦旭良的腳邊說,“我沒有瘋,爸爸你信我,你快點看看她,你再不看她就要走了!”

鬼使神差的,焦旭良僵硬地轉頭看過去,地板上空空如也。

從爸爸的眼神裡,樹樹看見了茫然,她知道,爸爸看不見,媽媽也看不見,這個世界上隻有她能看見姐姐。

楠楠是個很溫柔的人,樹樹在外麵和小朋友打架弄散了辮子,她會拉著妹妹坐在小花園裡,一點點的替她編好。那時候她想,姐姐多好啊,她應該是我一個人的,永遠對我好。

可是現在,她一點也不希望姐姐隻是她一個人的,她不要隻有自己看見。

“樹樹,去睡吧,聽話。”焦旭良聲音低啞,眼神哀傷而沉重。

樹樹咬了咬嘴唇,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東西,踩著拖鞋嗒嗒嗒的上樓了。

樓下客廳一片死寂,阿姨同樣一夜沒睡,她從角落裡走出來,用抹布擦拭茶幾上的水,“先生,太太那件事的確很令人生氣,可是我還想是說,我們家鄉有人真的能見鬼。他的日常生活和彆人沒有區彆,唯一不同的是,他說自己每天都能見到過世的妻子。我也不知道這是執念,還是世界上真的存在無法解釋的事物,但樹樹的情況和那個人真的很像……”

焦旭良腦子裡嗡嗡一片,耳朵裡是尖銳的鳴響,抬手衝阿姨揮了揮,“你去休息吧,這些我來收拾。”

阿姨訥訥的看著主家,男人的意氣風發的模樣不複存在,現在的他,更像一個被壓彎了的老樹。任何一點意外,都能將他徹底壓垮。

心裡濃濃的擔憂,讓阿姨無法邁出腳,她死死捏著抹布,猶豫道:“先生,要不然,還是找人來看看吧。那個人他隻活了三年就死了,死的時候陰陽先生說他鬼怪纏身,被吸乾了陽氣……”

“三年……”焦旭良重複著這個數字,忍不住想,滿打滿算,今年剛好是楠楠離開的第三年。

心裡沒來由的恐慌,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焦旭良垂下腦袋掩飾自己的表情,再次示意阿姨回房間去。

他轉頭看向沉睡的妻子,乾涸的淚痕還掛在臉上,取過濕巾替妻子擦了擦臉,彎腰把人橫抱起來。

樹樹一直沒睡,她躲在門縫後,看著父親抱著母親略微佝僂的背,難過的蹲下,抱著膝蓋無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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