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說實話,在意識到封愈做的可樂雞翅與[你大爺]的可樂雞翅長得一模一樣時，宋離的心中還是藏了幾分懷疑和不甘的。
簡言之就是不願意相信。
他想，或許是大部分的可樂雞翅都是相同的做法,而[你大爺]以及封愈恰好都不太喜歡蔥花或者香菜，所以選擇在上麵撒芝麻以此裝飾。也或許是這樣的盤子都是批發，實際上非常常見,所以恰好兩人買的是同一種。
巧合嘛，不是很正常嘛！
不過——
努力想說服自己的宋離忽然回憶起了[你大爺]的職業好像也是個賣喪葬品的。
也非常巧合地和封愈的職業一模一樣。
又回憶起了尤拓緊張兮兮告訴他，封愈曾有個網上的曖昧對象,他會給曖昧對象發可樂雞翅的照片。
可樂雞翅多家常一個菜,給網友發發照片不也很正常——
宋離繃著臉，忽然歎出長長一口氣,實在有點編不下去,更說服不了自己。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手機卻一直握在手裡沒有放下。
他在翻自己和[你大爺]一直以來的漂流瓶記錄,企圖從中找到更多的證據，去證明脾氣很壞很討嫌的[你大爺]和人帥心善還會主動給他帶特產的封愈並非同一人。
但事實上,這樣的行為隻能證明兩者更多的相似之處。
而真正確認兩者為同一人是在一個多小時後。一個個的漂流瓶被海水衝上海岸的提示從宋離無神的眼眸中印出來,叮咚叮咚地聲音連續不斷,幾乎奏成了一曲交響樂。
聲音將宋離的思緒從遙遠的不知名遠方呼喚回來。他呆滯的雙眸重新染上溫度和情緒,盯著[親愛的神明保佑你,你有一個新的漂流瓶哦,請注意查收~]這一行字再次發出感慨。
然後認命地點擊按鍵,來到海岸上一個個打開瓶子。
漂流瓶的內容來自五湖四海,有些吐槽換做平時的宋離一定會覺得很有意思，說不定還會笑出聲。可此刻他卻全程沒什麼表情，直到他打開了海岸上倒數第二個漂流瓶。
一眼他就注意到了漂流瓶的主人ID：你大爺。
宋離：“……”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修長的手指已經戳上了屏幕，連連點了好幾次退出。當頁麵上提示[是否離開當前頁麵]，他立馬點擊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有什麼意思。
結果來回翻了幾下身體，沉默之中還是重新打開了漂流瓶APP。看著那個安安靜靜躺在海岸上的漂流瓶遲疑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再一次撿起來。
說不定這瓶子裡就是[你大爺]不等於封愈的完美證據呢！
手指一點，宋離悄悄閉上了眼睛。
心裡細數著聲音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又悄悄睜開一隻眼睛，視線晃了一下很快落在手機屏幕上：
【氣死。今天的跑腿小弟弄丟了整整五百萬冥幣，我真是謝謝他全家：）】
宋離：“……”
好的，反向石錘，直接錘死。
宋離扔掉手機，翻身起床用冷水衝臉，試圖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
地府專供喪葬品店內。
宋離離開之後，封愈便將晚餐的善後工作交給了尤拓。
尤拓瞪大眼睛：“老大，剛才宋離在的時候你還表現得很好呢，怎麼他一走你就犯懶了？而且，為什麼奴役我！”
封愈似有些驚訝地看他兩眼：“你吃了我做的晚飯，現在讓你洗個碗都是奴役你？行，把你吃的給我吐出來。”
尤拓：“……”
忽然忘記自己吃的可樂雞翅是封愈親手做的了。
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完全不敢再吭一聲就抱著基本上空了的碗和盤子鑽進了廚房。他怕自己速度再慢一點，他家老大真有可能讓他把吃進去的吐出來。
迅速地洗完幾個碗盤，尤拓甩著手準備走出來的時候，卻意外發現封愈修長高大的身體就這麼懶洋洋靠在門框上，眼皮微微一抬，露出有點嫌棄的目光：“你洗六個碗有花一分鐘時間門嗎？洗得乾淨嗎？”
尤拓先是疑惑地眨了下眼睛，一下子沒理解到他們家老大的意思。
而後仔細回味了幾遍這話，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是覺得他洗碗速度太快，怕碗還是臟的？
尤拓真心實意地發問：“那我應該洗多久？您還記得以前我磨磨唧唧的時候，您一腳踹在我屁股上問我這個月的水費是不是我來交的事情嗎？”
不等封愈開口，尤拓再次直戳心窩子的發問：“您怕不是隻有看宋離乾什麼事情才是順眼的吧。”
洗個菜洗半天吭都不吭一聲，好像水費用的不是自己的錢一樣。
尤拓想到此，頓時在心裡冷哼一聲。
而封愈在聽到這直白的話時，隻是簡單地挑了下長眉，非常自然地點頭承認：“說的也是。”
畢竟宋離長得比尤拓好看一百倍。
算了。
不跟長得不好看的多計較。
封愈回到自己的房間門。他和尤拓的房間門都在二樓，他的空間門稍微大一點，屋子裡勉強塞了個沙發。此刻他就靠坐在沙發上，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微微曲起做足了收斂的姿態。沒多久，他就收到了宋離發來的‘到家’的消息。
放寬了心，他垂眸玩手機。
在召喚師峽穀逛了兩把，封愈正欲開始下一把前忽然看到了手機上跳出來的提示信息：
親愛的你大爺，你有一個新的漂流瓶，請注意查收哦~
他順手點開，才發現那漂流瓶是來自神明保佑你的。視線往下一掃，又緊接著發現該漂流瓶的發送日期是在半個月之前。封愈一邊心道真不愧是海上漂的，曆經半個月才抵達海岸，一邊利落地打開了瓶子。
神明保佑你：今天晚上吃了個巧克力味的小蛋糕，是一個年輕的警察小哥送的。因為我在夜店當服務員的時候給掃黃大隊打了電話舉報店裡搞黃色。小哥說要感謝我就把他臨時從辦公桌上順的宵夜遞給我了^^對了，他們還說要給我頒獎。獎不獎的其實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還有兩萬塊現金！
封愈舒展了一下長腿，索性將腿搭在了床沿上。
他想，這神明保佑你一天到晚生活還是蠻豐富的。
不過讓他有點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也在夜店當服務員。一提起這個職業，封愈的腦海中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宋離的身影，包括那時青年半掩在燈光背後，繼而顯露的清瘦腰肢。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和想法似乎又在一瞬間門跑偏了，封愈有些狐疑地皺了皺眉。
這應該不是他的錯覺，他最近好像越多越多次的想到宋離。
封愈：“……”
甩甩腦袋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扔到一邊，封愈繼續看海岸上的漂流瓶，照例一個個打開，目光掃過其中幾個眼熟的ID。封愈能勉強摸到這個APP的一些特性，譬如他展現得對某個漂流瓶感興趣，係統就會加大漂流瓶主人和他之間門的聯係。
像神明保佑你。
像現下打開的ID。
封愈記得這幾個ID當初好像都收到了他廣撒網的宣揚地府專供喪葬品店的小廣告，然後惡作劇似的給他打了電話。
封愈翻了個白眼，扭頭就將這幾個漂流瓶重新扔了出去。
整個海岸還剩下最後一個帶有花紋的漂流瓶，一看就知道是神明保佑你的。
封愈漫不經心的打開。
結果當視線一點一點掠過那一個一個的字時，臉上懶散的表情突然逐漸凝滯。
因為，這個漂流瓶裡寫的是：今天在路上撿到五百萬冥幣，沒想到正好是一個認識的朋友丟的，朋友還請我吃了晚餐，很開心：P
封愈開始不由自主地提取關鍵詞：五百萬冥幣，認識的朋友，晚餐。
三個關鍵詞組成了一個不可思議且十分可怕的事實。
——這個神明保佑你該不會是宋離吧？
…
第二天早上尤拓打著哈欠從自己的房間門裡走出來，走到樓下才發現封愈已經坐在了店裡的小沙發上，男人垂著眼眸，屋內昏暗，將他精致俊美的五官籠上一層薄薄的陰影，讓他看上去有種頹廢的氣質。
尤拓沒當回事，從冰箱裡拿出礦泉水咕嚕咕嚕往下灌，腦子清醒了幾分才開口：“老大你今天這麼早就起了？話說昨天晚上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好像是有人撞在門板上那種聲。”
他想了想，更努力的描述起來：“你還記得以前我們這店門是個玻璃門吧？有一次我大掃除把玻璃門擦得太乾淨了，然後有個客人一邊打電話一邊出門，哐當一下就撞門上了，就那個聲音，怎麼樣，形象吧！”
封愈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他。
憋半天冒出一句：“你記憶力這麼好？”
尤拓摸摸自己的臉，頗有幾分自得：“當然了，我當時應該是我們那一片裡記憶力最好的鬼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被那老鬼看上當他小弟哦，我打架又不太行的咯。”
封愈對他的說法不置可否。
他最初撿到尤拓的時候，對方確實慘兮兮的，連身體都隻剩一半了。
但鬼嘛，尤其是自鬼界幽冥誕生的鬼，沒其他的優點，一是凶，二是不容易死。
封愈給他喂了幾隻鬼，尤拓就慢慢恢複了。
“所以你昨晚聽沒聽到？”尤拓的聲音將封愈的思緒拽離，像是刻意提醒他昨晚得知了某個不可思議的真相以後，渾渾噩噩一腦門撞在浴室門板上的傻逼模樣。
封愈繃著臉，麵無表情：“沒有，你耳朵出問題了吧。”
尤拓：“？”
封愈盯著他：“我都沒聽到，你確定你聽到了？”
被封愈這麼一反問，尤拓竟也開始不確定了。毫無疑問，他和封愈之間門肯定是後者強大，這位可是酆都之主，如果連他都沒聽到昨晚的碰撞聲……他一隻普普通通的小鬼究竟何德何能？
他撓了撓頭，嗷了一聲：“那可能是我在做夢？”
封愈持續麵無表情：“那得問你，我怎麼知道。”
尤拓大概是真的開始懷疑起自己，撓著頭走遠了。現場隻剩下封愈一人還窩在沙發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昨天就沒睡，自從得知神明保佑這位漂流瓶瓶友就是宋離以後，腦子裡就像塞滿了漿糊，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該乾什麼。
後來撞了下門，洗了把冷水臉終於清醒了幾分便來到客廳，在黑暗的角落裡坐下。
周圍是靜謐，屋內昏沉，隻有窗外偶爾會響起車輛行駛過的聲音，也有一兩盞燈光從縫隙內泄露進來，隱隱照亮小小的角落。封愈就在這種環境下開始回憶自己和宋離的相識相遇，以及和[神明保佑你]這位網友的相識。
不仔細回想還能勉強麻痹一下自己。
仔細一想，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最初，宋離說他賺不到錢的時候，他嘲諷的問：賺錢很難嗎？
後來，宋離抱怨自己做菜不行，他犯賤地親自下廚做了好幾個菜發照片笑話他。
當然了，相比之下，封愈又覺得以上兩件事也不值一提。
他抿著唇，從身後拿出了手機，打開屏幕。手機屏幕的頁麵還停留在他昨晚翻閱自己與宋離以往的漂流瓶內容記錄上，其中一條已經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宋離說他朋友喝醉了以後對他摟摟抱抱。
他轉頭反問宋離對方到底是真朋友還是變.態騷擾狂。
封愈沉默地盯著漂流瓶顯示的時間門看了很久，憑借他良好的記憶力完全可以確認這個時間門就是那天他去夜色的清吧，然後被宋離一杯酒給灌倒的那天。
他喝醉了，最後還是宋離給他送回來的。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或許，宋離口中的朋友。
或許，他自己口中的變.態騷擾狂都是一個人。
是的。
是他封愈。
封愈：“……”
男人緩緩閉起眼，遮住了眼中混亂的情緒。
尤拓從廚房叼著包子走出來，拿著手機路過封愈時又後退兩步回到他身邊，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男人的臉看了半天，眼神直白□□地讓閉著眼睛的封愈都有所感覺，男人終於忍無可忍，睜開眼：“乾什麼？”
尤拓收回目光，走到他對麵坐下：“就是覺得老大你今天心情好像不怎麼樣，一副便秘的表情。”
封愈：“……閉嘴。”
尤拓乾巴巴哦一聲，啃包子的時候還是在想——
真的挺像的。
他認識的一個人類朋友，便秘的時候就是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或許封愈是不好意思吧。
尤拓在心裡這麼想。
接下去的一整天，尤拓更加感覺到他們老大的便秘情況似乎有點嚴重，而後一到晚上就突然不見了蹤影。
尤拓：“……？”
也不知道乾嘛去了。
尤拓覺得今天的封愈怪怪的，張羅也覺得今天的宋離怪怪的。與以往的溫和好像沒差很多，但大部分時間門都在發呆，沒有客人的時候他就靠在收銀台前，微微蹙著眉擺弄著手機，張羅不經意瞥到過一眼，他在百度上搜索：
漂流瓶APP內已經扔出去的漂流瓶有什麼辦法收回來嗎？
漂流瓶APP這個軟件怎麼看扔出去的漂流瓶已經被人打開過？
張羅：“……？”
他頗為不確定地戳了戳宋離的後肩，戳了好幾下宋離才回過頭來，張羅便望著他，試探著問：“宋離，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不是。”宋離道。
他這也的確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心情很複雜。
就好像自己養了一隻軟綿綿的超級可愛還會撒嬌的小貓咪，結果突然有一天他發現這他媽哪裡是小貓咪，分明是隻凶猛的大老虎的——操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