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聽班蒼和浮月說了，韓天自誕生就是這麼個形象，誕生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抓著顆墜落的星辰對班蒼和浮月道：“我知道，你們是我兄長和姐姐。”
用班蒼和浮月的話來說，那真是成熟正經得一點都不可愛。
現在的宋離雖然冷冷淡淡的，可誰讓他長得那麼好看，而且十二三歲的乖巧少年沉默乖巧，會在接過桃花餅時認真說“謝謝姐姐”，然後一口一口吃得乾乾淨淨。
讓人格外有投食的樂趣。
韓天聽得出山瑤言語間的嫌棄，懶洋洋往樹上一靠，“那我可就不告訴你們宋離的小秘密了。”
山瑤眨眼：“宋離還有小秘密？”
韓天：“當然有，你司掌七情六欲，我司掌星辰推演，你猜宋離司掌什麼？”
山瑤：“……”
噢，那倒彆說，關於這個小秘密，大家都很感興趣。
山瑤還聽班蒼和浮月小聲討論過，但沒能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如今聽韓天一提——
山瑤立馬伸手拽住了他的長袍，臉上也露出了討好的笑容；“三哥，不如你悄悄告訴我啊。”
韓天一把將湊過來的腦袋推開，似笑非笑：“才不告訴你。”
山瑤切了一聲，轉身便要走，然而望著她的背影，韓天卻緩緩開了口：“山瑤，穩重點。”
山瑤腳下步子一頓，乾巴巴哦了一聲。
其實仔細算算，她也不過誕生百年時間，與宋離可以算是前後腳。
班蒼和浮月寵她，對她的各種行為不會評論什麼，唯獨韓天總是叫她穩重些。山瑤每次聽了跟沒聽一樣，不過今天倒是多想了一會兒，她現在也是個當姐姐的了，好像確實不應該再咋咋呼呼了。
山瑤下意識挺直了背。
韓天看著她的背影，好笑搖頭。
第二日，浮月要外出，而宋離也在神都待了近一個月，韓天便提議浮月外出將宋離帶上：“正好讓阿離出門長長見識。”
浮月心中雖然也覺得很有道理，不過她還是更在意宋離本人的意見。
目光剛轉到少年的身上，便見少年點了點頭。
離開神都時，宋離很自然地接過浮月遞過來的衣袖，輕輕牽住。
昨日一隻朱雀來到神都將一封來自雲海的信交到了她的手中。所謂雲海並非海，而是一處林子，但這處林子的占地範圍極大，裡麵也生活著不同種類的妖怪們。而雲海連接鬼界的那塊地方又時常有惡鬼出沒，妖怪與惡鬼的關係跟死敵差不多，見了麵就打架，更彆提如今雙方靠的那麼近——
就在兩天前，早已心懷不軌的惡鬼們悄悄集結了一波鬼，撕碎了幾隻雲海邊緣處的妖怪。惡鬼們心狠手辣，將殺死的十來隻妖怪剝了皮掛在雲海的樹梢上，借著那股東風將血腥味吹滿了整片雲海。
這樣的行為無異於挑釁。
雲海的妖怪們氣得要命，立刻請示了雲海的老族長——一隻白鶴妖。
白鶴同意了複仇，並將該複仇的任務交給了長老。
長老集結了幾十隻妖怪，去找惡鬼們。這些妖怪的身份都不一樣，而且實力也不弱。出征之前雲海的妖怪們都信心滿滿，可事實最終還是令人失望了。
被扒皮掛在樹梢上的屍體變多，血腥味也一直在雲海中飄蕩，經久不散。
那幾十隻妖怪，隻有長老被掩護著撤離。
事情鬨得太大，白鶴妖便給神都去了一封信。
浮月與宋離抵達雲海時，雲海外都是濃鬱的血腥味。浮月臉色微微一變，拉著宋離，於抬步間身影消失。兩人來到雲海中央，這裡有大片大片的木屋與茅草屋，浮月推開其中一間，看到了趴在木板上露出了原型的白鶴妖。這隻白鶴妖的一隻翅膀被生生斬落，血滴滴答答掉在地上，落入泥縫中。
呼吸一聲比一聲弱，大約離死亡不遠了。
這樣的畫麵是極其殘忍的，浮月上前準備醫治的時候想到自己的身後還有個宋離跟著，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隻見十二三歲的少年依舊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樣，但對於這種血腥的場麵卻麵不改色。
浮月收回思緒，忍不住笑了笑。
是她太小愛看神了。
即便宋離看上去真的很年幼。
沉默之間她很快將白鶴妖醫治好，那隻原先脆弱地仿佛下一秒就會失去所有生氣的白鶴竟然在此刻完完整整地站了起來，並且化作了人形。
浮月隻費了分毫時間，便將一條性命拽了回來。
白鶴妖擦著眼角的淚，跪在浮月的麵前，聲音沙啞：“浮月大人，如今雲海情況不妙，木蝶長老叛變，雲海那麼多妖怪死了不少，還望浮月大人幫幫我們。”
浮月扶起他。
接下來的時間，浮月很忙碌，她需要救治雲海的妖怪，便暫時讓宋離自由活動。
宋離穿梭在雲海之中，他能聞到那股很明顯的血腥味，一路往深處走，等他抬起眼眸，已然抵達了掛著妖怪們屍首的地方。那些屍體身上的血早已流乾淨了，甚至在烈日之下被曬成了乾屍。
但屬於屍體的惡臭味以及地麵上隱隱浮起的血霧還未完全散去。
宋離注視著這一幕，漆黑的眼眸輕輕一閃。
數十分鐘後，他出現在雲海的另外角落裡。
一眼看去，幾十隻惡鬼聚集在一起，其中還有一隻妖怪。宋離一眼便看出那妖怪的本體是隻木蝶。他出現得無聲無息，根本無人發現他的存在，惡鬼們和木蝶妖還沉浸在喜悅之中。為首的惡鬼衝木蝶妖意味深長地笑：“多虧長老，若非長老，說不定我們早就死了。”
其他的惡鬼也連連應和。
木蝶聞言露出謙虛笑容：“過獎，隻是互幫互助而已。”
“對，這是互幫互助——”
話音落下那一刻，木蝶臉上的笑容便僵硬了。
他有些不信邪地低頭去看自己的胸口，黑色的鬼氣幻化做的刀正正插在他的胸口。從胸口擴散出來的疼痛讓木蝶妖的一張臉都變得猙獰起來，他憑借著最後那點理智，用力抬起了頭，眼神中還殘留著滿滿的疑問。
那惡鬼卻咧嘴一笑，尖銳的牙齒若隱若現：“和惡鬼可沒有互幫互助的說法，真是愚蠢的妖怪，竟然會相信惡鬼的承諾。”
木蝶的身體嘭噠砸在地上，撿起了無數塵埃。
那些惡鬼看著他的血液流了滿地，格外囂張地笑出了聲。
然而。
一隻冷白清瘦的手箍住了他的脖子，‘哈哈哈’的笑聲突然被壓製在喉嚨，它驚恐的視線望著突然出現在它麵前並且死死箍住了脖子的少年，明明看上去才十二三歲，身材也是清瘦，可那五指傳來的力道仿佛能輕易捏碎世間萬物。
它張了張嘴，卻沒有任何一個字從嘴裡蹦出來就已經消失在了少年的手裡。
——徹底的煙消雲散。
其他惡鬼：“……”
那嘲諷木蝶妖的笑容還未徹底從臉上退散，便先迎來了致命一擊。
這……怎麼辦？
惡鬼們咽了咽喉嚨，一個個下意識的後退，然而少年卻隻是輕飄飄掃了他們一眼，殷紅的唇微微一勾。
當浮月與白鶴妖循著氣息找到這裡時，看到的便是宋離將最後一隻惡鬼捏碎在掌心。
少年垂著眼眸甩了甩手，眉目間依舊是冷淡穩重的模樣，仿佛那樣的殺人於他而言就跟撕掉一張紙一樣簡單又普通。
浮月：“……”
那捏斷惡鬼脖子的粗暴動作與宋離的長相實在是有點不太符合。
…
浮月與宋離離開雲海以後，在路上碰到了班蒼。班蒼也是接到了信，說那隻居住在西海的惡龍又開始為非作歹，它卷起的滔天巨浪淹沒了靠近西海的漁村，造成好些人死亡，更是對前去製止他的妖怪大打出手，造成了那妖怪重傷。
班蒼見到浮月眼睛都亮了：“我出來的時候韓天讓我往北邊走，說能遇到你，這家夥越來越神了。”
兩位成熟的神帶著一個剛誕生不久的神前往西海，浮月去救治那受傷的妖怪和漁民們，走前留下一句：“你要是打不過的話可以找阿離。”
班蒼：“？”
最初的時候班蒼是真的沒把這話放在心上，他好歹也是個神，還是神族的老大，雖說他司掌新生，但作為頂頭老大，而且帶著最小的崽，拋頭顱灑熱血的事情肯定是要交給他的。
麵對這條西海惡龍，班蒼也沒多擔憂。惡龍雖然強悍，但他也有一戰之力，並且完全能打得過對方。惡龍強壯有力的尾巴掃過來時，班蒼輕易躲過，來回幾次後惡龍怎麼也掃不到班蒼，怒火上了心頭，發出了嘶吼。
那吼聲震得西海海麵卷起了滔天巨浪，連班蒼的袍子都被濺濕了。
班蒼哎呀一聲的時候，宋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袍子。他今日穿的袍子是韓天讓朱雀一族做的，然而此刻羽毛濕漉漉掛著，從羽毛尖尖淌下的水痕明顯，並且蔓延到了長袍的其他部位。
宋離：“……”
多少有點不開心。
當那龍尾巴再次發了力道拍向海麵的時候，惡龍突然察覺龍尾砸到了什麼堅硬的物體。但等他豎瞳往龍尾的方向看去時，隻見年歲不大的少年垂眸騰空立於海麵之上，一雙漆黑的眼抬起直視他——
啪。
那隻漂亮的手捏著龍尾，詭異的聲音傳來，惡龍突覺尾巴處傳來劇烈的疼痛。
緊接著，從尾巴開始，龍身的每一寸骨頭斷裂，卡拉卡拉的聲音在平息下來的海麵上顯得格外清晰。等到最後一段支撐著龍頭與脖頸的骨頭也被震碎，惡龍龐大的身體像是沒了支撐，突然迅速墜落於西海之中。
嘭！
海水濺起。
撲了呆滯的班蒼滿身。
班蒼低頭透過海麵看到此刻的自己。
彆說，比落水狗還落水狗。
至於那個把他變成落水狗的，完全跑得不見蹤影。
班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