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漸漸與夕陽融合在一起。
像是戰場黃沙之中,屹立不倒的一把大刀,剛直血性。
直到身影消失,宋青嬋才緩緩關上木門,家中無人,靜謐一片。
遠處,剛從岐安府上做工回來的沈俊良,目睹了兩個人的“情意綿綿”,震驚至極,合不攏嘴。他根本就不能相信,宋青嬋會露出那樣嬌怯的神情,那是他從未在她身上見到過的模樣!
比之平日裡,還要來的繾綣撩人,一身骨頭,都在那個男人的麵前酥了。
那個男人是誰?宋青嬋為何要與他親密?
難不成就如同彆人所說的……她根本就是個浪蕩的女子。
這一刻,沈俊良想要去找宋青嬋問個清楚明白,但到了宋家門口,他又冷靜清醒過來,他要敷衍好阿娘之後,才能去找宋青嬋。
不然他阿娘定然會惱怒生氣。
想到這裡,沈俊良又無聲回到自己家中,腦子裡卻一直在想著那個男人的事情。
他最後隻能安慰自己,那隻是個誤會,像是宋青嬋這樣嬌滴滴的美人,怎麼會喜歡那個一看就是個粗糙莽夫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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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初十宋青嬋要在家中招待周朔,所以不能去給劉襄教習,她就將時間移到了初九。
翌日一早,她便踏著晨光去了岐安府上劉家。
一如既往,劉襄還沒睡醒,眼眸惺忪,她催了兩三遍後,劉襄才慢吞吞從床上起來,一邊洗漱,一邊歎著氣說:“那天我又去勸了安安一次,她身上的傷比上次還要嚴重了,我真恨不得操一把菜刀去把姓趙的給宰了!”
“這些話你與我說說就罷了,莫要讓旁人聽到。”宋青嬋抿著清茶,淡聲說。
劉襄吐了吐舌頭,“這我還是知道的。不過安安也是命苦,她在杏林堂醫館的時候,趙屠夫還用女兒威脅,她實在是放不下女兒,這才沒法子回了趙家,唉。”
宋青嬋斂下眼眸。
等劉襄收整好了,一天的課程才算開始,從詩書到古籍再到作畫,劉襄累的夠嗆,等到能歇息會兒了,丫鬟慌慌忙忙從門口跑了進來,“三姑娘!不好了!”
劉襄趴在書桌前,沒精打采,耷拉著眼皮子問:“慌什麼,出什麼事了?”
宋青嬋也是朝著丫鬟看過去。
丫鬟道:“先前姑娘讓奴婢盯著些趙家,竟然真的出了事!趙屠夫險些將孩子溺死,現在趙夫人正帶著孩子去了杏林堂!”
“什麼?!”
“怎會如此?”
劉襄和宋青嬋同時道。
丫鬟也是急了,磕磕巴巴說了事情原委,好半天才聽明白過來。
原來是靳安安受傷回去之後,市井之上許多傳言都聚在了趙家,這日趙屠夫去街上賣肉,被人說三道四幾句話,便當街與人毆打起來。
回去之後,趙屠夫心裡不爽,一想到事情都是靳安安惹出來的,就想要向她下手,狠狠出一番惡氣。
嬰兒啼哭聲卻在這時響起,趙屠夫就把矛頭轉向了女兒,一把將女兒抱起扔進了水缸。
靳安安身上有傷,行動不便,等她跌著過去時,女兒已經沒了哭聲,奄奄一息。
靳安安徹底崩潰,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抱著女兒就往醫館裡趕,她身上沒有錢,加上孩子已經快要沒了氣,沒有一家醫館敢接。
等到了杏林堂外,好心的林大夫不忍,才將母女二人接納下來。
知曉了所有事情,劉襄早已經是紅了眼睛,直罵趙屠夫是個畜生,本以為這次之後他能收斂一點,卻沒想到他變本加厲起來。
緊趕慢趕,宋青嬋與劉襄極快趕到了杏林堂中。
靳安安一身傷痕狼狽的坐著,雙眼毫無神采,劉襄過去握緊了她的手,這個時候卻不知要說點什麼才好,最後還是閉了嘴。
宋青嬋看向李大夫,壓低了聲音問:“那個孩子如何了?”
李大夫歎了口氣:“那孩子是個早產兒,出生時就弱,現在又溺了水,隻能看老林能不能救回來了,儘人事聽天命吧。”
聽這意思,也就是希望不大。
宋青嬋心裡一沉,看向靳安安。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的娘家人卻沒有一點響動,應該早就對她不管不顧,任由趙家欺辱。她現在唯一有的,也就隻有還剩一口氣的女兒。
察覺到目光,靳安安的眼睛動了動,緩緩轉向了正在看她的宋青嬋。
眼淚從眼眶裡直勾勾落下,傷痕累累的臉上,滿是淚珠。
她的情緒徹底崩塌,癱坐在地上,哭著與宋青嬋劉襄說:“我應當聽姑娘的,早些與那個禽獸和離,我錯了,我錯了——”
若是能儘早和離,她的女兒大可不必遭受這等苦難!
全都怪她,流言蜚語如何,生活艱苦如何,遭人白眼又如何?她現在,隻想要女兒好生活著罷了。
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