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番外(9)(1 / 2)

入了春後, 東都春意回暖,燕子歸巢。

魏菱特地向劉襄下了帖子,邀請她去陸家做客, 收到帖子時, 劉襄還稍稍愣了下, 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為何魏菱要在帖子的最後一句加上“要打扮得好看些哦”。

還記得年前的時候, 魏菱同她說過, 要帶她與表弟相看來著。

沒成想過了這麼久, 魏菱又想了起來。那時候她答應的時候,便是無意之間的事情,後來更是沒當成一回事兒, 如今再次提起, 她有些想要反悔了。

可這又有什麼法子呢。

終歸是自己親口答應的,總不能讓魏菱難堪吧, 沉思之下, 劉襄還是應了。

去陸家那日, 正值春分。

魏菱笑盈盈將她帶進了院子裡的亭中去, 煮了茶,上了糕點,屏退了伺候的丫鬟們, 認真說:“我這表弟, 科考雖然沒有進前三甲,可也是前十了,才情自然是不必說,他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你一會兒就瞧瞧自己喜不喜歡好了。”

魏菱朝著劉襄眨了眨眼睛。

劉襄哭笑不得, “其實我現下還不曾有定親的打算,還是彆耽擱他了……”

話未說完,魏菱眉梢一揚,打斷了她,“襄兒,你這般年歲的姑娘,不是嫁人了就是已經定親了,你如今這模樣,莫不是心中早已經有了人選,若是有了,儘管和我說就是了,我去替你說媒,保管沒人敢拒絕!”魏菱擼擼袖子,就算是有,也得武力鎮壓了給劉襄押過來!

劉襄不禁怔住。

她默默垂眼,低噥:“已經沒有了。”

此時想來,她與秦郅過往的那些,竟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當初朝陽街上一眼,也是讓各自惦念了許多年,至如今,也不肯放下。

初見秦郅時,他矜貴驕傲,又討人厭,老是逗弄於她,非得要把她惹得吹胡子瞪眼睛了,他才會哈哈大笑起來,輕笑的聲音也好聽極了。

其實,他也並不儘然那樣討厭,她被人欺負的時候,秦郅總是會第一個站出來。她想要什麼的時候,他也會買來送到她的跟前。

也不知從何時起,兩個人的心中都有了彼此。

借著宋青嬋與周朔成親那時,秦郅贈她一個同心結,也向她表明了心意,那一日,她也和他說明了心意,就等秦郅來家中提親了。

她想,這個世間,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的兩情相悅,多難得啊。

她和秦郅一定能夠攜手走完這一生的。

誰能想到,第二日秦郅就離開了東都。

宋青嬋同她說,是東都突然生了變故,需要秦郅親自回去處置,這才離開了岐安府。劉襄表示理解,她每日黃昏時就坐在自己的小閣樓裡,想著有一天,秦郅會回來,笑眯眯回來喚她一聲“小姑娘”。

她就這樣等啊等啊。

也數不清楚是等了多少個黃昏,她終於是等來了宋青嬋從東都帶來的一封情書,她將情書翻來覆去看了許久,將情書壓在了箱底。

等到每每思念起他時,就會拿出來瞧上一眼。

可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劉襄也到了要定親出嫁的年紀了。劉德福一個勁兒地給她找尋夫家,家中太過清貧的不行,太過位高權重的又高攀不起,著實是讓劉德福傷透了腦袋。

劉襄就望著柳花湖,想著她與秦郅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這柳花湖畔。

如今,人卻已經不歸了。

她也不再是什麼天真的小姑娘了,在劉德福的嘴裡,她也曉得,像是他們這種岐安府的稍微富庶些的小門小戶,也要找門當戶對的人成親。

那秦郅呢?

他那樣的門第,那樣的家世,就真的從未糾結過這些嗎?

即便他不在意,他的家族,又如何能容納得下她一個小小的商戶之女?

少女的心思,從開始的雀躍到了期待,再到如今隻剩下唯一的一封信外再無其他,劉襄已經開始失落開始絕望,她或許,真的不該再去等秦郅了。

她曾見到過周朔,就算是才離家十裡遠的地方,就已經擔憂放不下宋青嬋。

也見過家中的兄長,嘴上好似不喜嫂嫂,可是暗地裡總是會做很多小玩意兒討嫂嫂喜歡。

可秦郅呢?

一去兩三年,隻剩下一封順便讓宋青嬋捎回來的信。

劉襄不禁想,秦郅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若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喜歡,又怎會連點消息都不肯傳回岐安府上?

那一刻,劉襄也不願意再騙自己了。

秦郅遠沒有那樣喜歡自己。

再後來,她因為秋意涼而生了一場重病,也是在那一日,她日思夜想的場景終於是出現在了眼前。秦郅在雨中探頭下來,笑眯眯喚了她一聲小姑娘。

她多年的期盼,就在這樣毫無準備中出現了。

可那又怎麼樣?她已經不想要再去喜歡秦郅了,即便他此刻回了岐安府,她終究是不想要了。劉襄啪的一下關上窗戶,眼淚直直往下掉,她也該徹底放下了。

她這個人啊,拿得起放得下,過去的已經過去,她要永遠往前看。

“襄兒,既然沒有了,何不瞧瞧我家表弟?”魏菱笑著的話,打斷了劉襄所有的回憶,她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劉襄:“我如今隻想要和姐姐一起把晉江書院做好,彆的事情倒是還沒有考慮過的。”

“以前沒考慮過,現在就能考慮了啊。”

不等劉襄再次回答,魏菱忽的往一旁抽了下眼睛,劉襄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隻見一個青衫書生抱著一卷畫匆忙走來,早春的晨露染濕了他的黑發,他隨手擦了擦,朝著亭中的劉襄與魏菱,淡淡一笑。

劉襄沒見過這個男子。

魏菱湊過來,提醒她:“這就是我那表弟,鄭元昭。”

劉襄眉梢微微一動,才知道,原來這就是魏菱要給她相看的表弟,鄭元昭。兩個人咬耳朵的功夫,鄭元昭已經站在了亭下,男人噙著笑,拱拱手與魏菱打招呼:“嫂嫂。”

他又看向坐在魏菱身邊的姑娘,喚了一聲:“劉姑娘。”

劉襄“哎?”了一聲,“你怎麼認得我?”說著話,她扭頭看向魏菱,覺得定然是魏菱給鄭元昭說的了。

鄭元昭站在亭外,依舊沒動,笑著說:“劉姑娘誤會嫂嫂了,並非是她與我說的。”魏菱無辜地舉起手來,打趣鄭元昭:“我都還沒說呢,你怎的就知道這是劉姑娘了?”

鄭元昭耳廓微微泛了紅,“劉姑娘與宋先生共同創立了晉江書院,天下誰人不識,元昭自然是認得的。”他不想要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停留,目光在劉襄身上徘徊之後,又靦腆地垂落下去,將手上抱著的畫卷奉上,“今日聽聞劉姑娘來了,便想著贈姑娘一幅畫……望姑娘莫要嫌棄。”

“畫兒?”劉襄眉梢一挑,“能賣錢的?”

“噗。”魏菱笑出聲來。

鄭元昭還是笑著,“是在下畫的,不值什麼錢。”

劉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知曉自己說錯了話,便補救道:“是公子畫的,那才是值錢的,於我來說,那就是無價之寶。”

鄭元昭耳廓更紅,等魏菱過來取了畫,他頭也不回地轉頭就走。

魏菱哈哈大笑,爽朗的聲音響徹整個院落,魏菱說:“瞧元昭那臉紅的樣子,定然是心悅你了!快快瞧瞧,元昭他是送你什麼畫兒了?”

“你莫要胡說了。”劉襄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鄭元昭送的畫。

鄭元昭的畫工自然是不必多說,畫上畫著的,竟然是晉江書院中的模樣,是學子讀書看書的畫卷,魏菱眼尖,從簇擁的學生之間找出了劉襄來。

畫上的劉襄,笑眼盈盈,朝氣勃發,比春日裡的花兒還要漂亮燦爛上幾分。

魏菱嘖嘖兩聲:“我說元昭這小子怎的忽然送了幅來給你,原來是畫了你啊。”魏菱笑著說,也讓劉襄不禁回憶起了那天的事情來。

那日有幾個舉子聽聞晉江書院的名聲,便想要來參觀參觀,劉襄便都應了。彼時學生們正放了課,準備著回家去,那頭的舉子們就已經做起了詩來,引得無數學子駐足看去。

那日劉襄離開書院遲,得等所有學子們離開了再鎖好門,所以一直等著。

月升日落,夜色落下,終於是等到晉江書院中清靜了下來,她在鎖門滅燈的時候,撿到了一塊兒上好的白玉吊墜,劉襄估摸著是哪個學子落下的,便打算明日再問問。

吹滅了書院裡最後一盞燈,灰暗之中,身後竟然傳來了腳步聲。

劉襄心頭咯噔一跳,大晚上的,自然是嚇了個夠嗆,她正打算著快快離開,身後急忙趕來的人卻是說話了:“姑娘,在下落了個玉佩在書院裡,可否進去找找?”

清潤的聲音,越過夜色落入耳中。

聽著不像是什麼壞人,劉襄轉身看去,那人隱沒在黑暗裡,不太能看清楚麵容,唯獨能看清那雙如春水般的眼眸裡,漾著光亮。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撿到的玉佩,攥在手心裡問:“可是一塊紅玉?”

那人搖頭道:“並非是紅玉,而是在下臨行前家母所贈的白玉。”

那撿到的那塊白玉就是這個人的了。

劉襄將放在身上的白玉取來,走過來遞給了那人,她才堪堪能看清楚他的相貌。即便夜色昏暗,卻也沒掩蓋住他的清秀。

如今看了鄭元昭這一幅畫,劉襄才慢慢回想起來。

鄭元昭好似長得,和那夜見到的書生有些相似啊,應當就是他了。

想到鄭元昭慌忙離開的模樣,劉襄不禁一笑,索性就將畫給收了起來,回頭再問問他,為何要畫這麼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