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畫生(1 / 2)

第二日,林詩然吃過早飯就抱著昨日舅舅給她的關於馬克思主義的資料,哼著小調去仲甫先生家裡。

路上碰見了易群先與何孟雄,到了仲甫先生家門口又碰見了鄧中夏。趙世炎今日有事,故沒有前來。

“柳眉、延年,看見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易群先看到院子裡正在討論著什麼的陳延年和柳眉,毫不猶豫地就撲了過去。

“不就蹲個監獄嘛,我們在裡麵過得挺舒坦,是吧?然然~”柳眉攜著易群先在自己身邊坐下。

林詩然抱著資料走到了易群先的身邊,重重地點頭說道:“苦中作樂,樂得自在~”

“詩然姐姐,你手裡抱得什麼呀?”喬年的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林詩然坐在陳延年的對麵,將資料放在桌上說道:“馬克思主義的資料。”

“然然,你信仰馬克思主義啊?”鄧中夏在林詩然身邊坐了下來,問道。何孟雄又坐在了鄧中夏的身邊。

“也談不上信仰,我現在剛接觸呢~不過我昨晚看了一點點,覺得還不錯。其中的一些觀點,中國確實能夠借鑒。”林詩然很認真的說道。

“你不是信仰無政府主義嗎?”陳延年的話語感覺就像林詩然背叛了同盟似的。

“誰說我信仰無政府主義?我那隻是偏向。我倒覺得現在什麼都該接觸一下,不然容易鑽牛角尖。”林詩然直言說道,“陳延年,你也彆總守著無政府主義,其他你也了解一下嘛,沒準你能打開新世界呢。”

“馬克思主義嗎?”陳延年冷哼一聲,“無政府主義理論追求人人平等自由,生產資料公有,沒有剝削壓迫和等級束縛,這是未來中國的理想藍圖!”

“理論是理論,實踐是實踐。”林詩然不甘示弱地回應道,“陳延年,沒有實踐,就沒有驗證,沒有驗證,就沒有說服力!”

“行啦行啦,你倆一見麵就吵!延年,你少說兩句啊~”鄧中夏老大哥趕緊出來無奈勸架。

陳延年看著給他做了個鬼臉的林詩然,無奈表示,我說什麼了?話題不是林詩然挑起的嗎?

柳眉等人左看看林詩然,右看看陳延年,暗自鬆了口氣。

一旁的易群先輕輕歎了口氣,打破了突如其來地寧靜:“那個,明天讀書會,我請假。”

“怎麼啦?”林詩然關切地看向失去了昔日光彩的易群先,隨即想起了什麼似的,“你爸又逼你相親了?”

易群先無奈地點點頭,攬住林詩然的肩膀說道:“然然,你有姑媽,我有爸,咱倆啊,是同病相憐。這次我爸是鐵了心要把我嫁出去,難題啊難題。”

何孟雄聽到易群先的話,立馬接茬說道:“那你和你爸好好談一次吧。他總不能逼著你做不願意的事情!”

易群先聽著何孟雄的話,冷哼了一聲。

“何孟雄同誌,你還是太年輕了!和他們,要是談話有用的話,就不用反抗了,”林詩然一臉老成地看著何孟雄,隨即想了想,對易群先說道,“要不,明天帶上我?我有經驗,我可以幫你!”

“你?!”剩下的人都有些意外的看著林詩然。

“你有經驗?”陳延年劍眉輕挑,臉色一沉,瞬間周圍氣壓低了好多。

毫不察覺的林詩然點點頭說道:“對啊,這年頭誰還沒被逼著相過親啊~”

氣壓波及嚴重者陳喬年表示,詩然姐姐,你可長點心吧~

“群先,你帶上我,我雖然沒有對付爸媽的經驗,但是我有對付姑父姑媽的經驗。你放心!”易群先看著林詩然誌在必得的樣子,怎麼看,怎麼覺得有幾分不靠譜。

“群先,你要是擔心,那你就把我一起帶上,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柳眉靠著易群先,笑著說道。

“你們三個能行嗎?”鄧中夏有些擔心的看著她們。易群先的父親好歹是一個國會議員,哪裡是那麼好糊弄的。

“哎呀,仲懈哥,不試試怎麼知道嘛!相信我們啦~”鄧中夏看著林詩然堅定的麵容,好像現在也隻能這麼辦了。

話音剛落,

“然然你們沒事吧,可擔心死我們了~”白蘭和郭心剛走進院子裡,白蘭率先走過來,摸了摸林詩然的頭。

林詩然順勢靠在白蘭的身上,像小貓一樣調皮地蹭了蹭她,以示安撫。

白蘭表示,不知道怎麼回事,對林詩然,她會有種莫名的“姐姐保護欲”。

郭心剛同延年、鄧中夏等人一一問好之後,對林詩然說道:“然然,大釗先生下午讓你去找他一趟,你可彆忘了~”

林詩然應承下來。

中午午飯後,

林詩然從陳家出來走到舅舅家,卻發現舅舅不在家。

還以為中午舅舅會回家吃飯呢,看來並沒有,那還是去圖書館找他吧。

林詩然想著,正欲從舅舅家出來。卻不想葆華和星華不讓她走,因為趙世炎不在,葆華和星華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大姐姐,哪裡還讓她離開的道理。

林詩然看了看時間,反正時間還早,舅舅應該不會介意吧?所以,她就打算帶著葆華和星華上街玩玩兒。

葆華和星華許是也知道姐姐的緣故,和林詩然在一起的調皮程度遠不及趙世炎,所以林詩然相對比較輕鬆。

大街上的小攤小販有許多,他們一出攤就是一整天,中午就是買個餅墊墊肚子也就是了,有些甚至直接就不吃。林詩然看著他們額頭上的細汗,不禁想到,大家都是為生活所迫,想想家裡嗷嗷待哺的孩子,翹首以盼的妻子,許就不敢累也不敢餓。若是家裡再有個生病的親人,回到家還要忙上忙下,好不容易到了深夜沾床睡覺,連輕鬆感都未享受到,就到了第二日一早,又開始了日複一日的忙碌。生活是什麼?就是一地雞毛。

“姑娘,買一雙鞋吧~”蒼老的聲音拉回了林詩然的思緒。林詩然駐足,是一個老奶奶,有七十歲左右的年紀,她臉上布滿了歲月車輪碾壓過的痕跡。她的麵前鋪著簡單的白布,上麵有幾雙小腳鞋。

現在都民國了,還有誰在裹腳呢?女性都在爭取解放,都在掙脫束縛。小腳是封建時代的代名詞,是糟粕,正在為這個時代所拋棄。

林詩然有些無措。

葆華和星華倒是拉著她走到了攤位前,星華奶聲奶氣的說道:“姐姐,你就買一雙吧,奶奶好可憐哦~”

林詩然抬頭,正與老人四目相對,老人的眼睛裡折射出一絲希望,可能一早上她都沒有賣出去過一雙,甚至都沒有人在她的攤位駐足,林詩然是希望,儘管她看到她沒有裹腳時,眼神一暗。

林詩然蹲下身子,鞋子的款式不多,但是花紋很好看,做工很彆致,想是老人晚上一針一線自己縫的。她想起,胡適先生的妻子江冬秀是小腳,倒是可以送與她。

林詩然買了兩雙,並同老人談好了價格。

“奶奶,您怎麼一個人賣東西啊?您的子女呢?”林詩然躊躇了半天,還是問出了口。

“我大兒子之前做搬運,把腰傷了,癱在家裡,兒媳得照顧他,還要照顧剛出生的孩子;小兒子去了內地,剛開始還來信,現在也沒聯係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老人說著說著,淚水湧上了眼眶。

林詩然聽完這番話,倒吸一口涼氣,她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安慰眼前的老人。

老人將鞋子遞給她,她接過,掏錢時除了留下一會要給葆華和星華買糖人的錢,她把剩下所有的錢都遞給了老人。

老人接過錢,數了數說道:“姑娘,多了。”說著,就要把多餘的錢還給她。

林詩然柔聲地說道:“奶奶,您就拿著吧。就算您不需要,您的兒子、您的孫子他們都用得著。我也不知道怎麼幫您,這就是我的一點心意。”

老人的手一時僵在了空中,剛剛一直未落下的眼淚流了下來,囁嚅地說道:“謝謝姑娘,您真是好人呐。謝謝姑娘。。。”

林詩然辭彆了老人,牽著星華、葆華朝前麵走去,走了幾步,她又忍不住停下腳步回望,老人又在招呼著其他人看鞋了,但卻無一人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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