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一千八百晝 蟹總 9399 字 7個月前

車子往回開, 以一種瘋狂的速度。

顧津看向駕駛位的男人, “顧維他……”

李道剛才接起電話, 一個字都沒說, 但空氣瞬間凝住,顧津猜到可能出事了。

她艱難地問:“他活著吧?”

李道眼中赤紅, 下頜線條繃到極限,整個麵孔前所未有的猙獰,手伸過來,捏緊她的手。

他不說話,顧津跌回椅背, 指尖在他掌中一點一點變冰冷。

返回剛才的破屋,車子不管不顧地橫在樹林前。

那夥人已經退的一個都不剩, 或者說即使有人潛伏,李道也準備和畜生們拚命。

他們在一棵大樹下找到紀綱和顧維。

紀綱後背抵著樹乾, 手機落在指尖一寸外,歪著頭, 似乎已經昏迷。顧維腦袋枕在紀綱腿上,四肢攤開,雙眼卻看著他們方向,眸中倒映一點兒疏淡的光輝。

森然恐怖的林子裡, 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

顧維在硬撐,眼睛緩慢地動了下, 朝他們努力扯扯嘴角。

顧津渾身力氣被抽乾,傻在原地。

小伍第一個撲過去, 又被眼前慘狀嚇得跌坐在地,伸出的手不敢隨便碰他們,嗓中嗚咽,哭了出來。

小伍回頭:“哥,他們……”

李道快速上前,眼前一花,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人完了。

鮮血順顧維身下雜草向外蔓延,他白色T恤上一片濕濘,胸口和腹部兩處血窟窿,竟是槍傷。

李道滾了下喉,迅速脫下外套使勁壓住傷口,許大衛也把自己的外套堵上去。

李道騰出手探紀綱鼻息,他的槍傷在左胸上方兩寸處,打中肩胛骨,暫時暈厥過去。

“伍兒,快叫救護車!”

“不……”顧維阻止。

他逐漸渙散的瞳孔恢複幾分神采,指尖動了動,緩慢握住李道的手。

李道雙眼充血,抬眸看著他。

顧維嘴唇輕顫著,一開口:“哥,我好疼。”

刹那間,李道眼前模糊,嗓中梗著巨石一樣難受。

他咬牙:“給老子他媽挺住,咱這就去醫院。”

“不能去……”顧維艱難搖頭,他清楚身上的傷會給大家帶來麻煩:“你知道沒用的。”

李道橫過手掌捂在眼睛上。

顧維:“臉疼……你打的疼……”

他們因為顧津打起來,他留有餘地,但拳拳打在他臉上。

李道聲音低啞:“哥跟你道歉。”

“你欠我可多著呢。”他語速很慢,像往常那樣欠抽地挑眉:“老子最……寶貝的人交給你了,你……他媽以後……少欺負她。”

李道:“不用你教。”

“三坡鎮那晚……記不記得答應我什麼事?”

李道:“你死了,把顧津帶出去找你們母親。”

顧維又咧了咧嘴角:“記得就好。”他眼尾有一滴晶瑩液體流下來:“我恐怕……不能跟你們……一起走了。”

他這句話說完,小伍嚎啕大哭,許大衛也低頭抹眼睛。

顧津站在原來位置一動未動,腦中空蕩蕩,忽然間變得很冷靜,就像個局外人。

顧維轉開視線,仰麵看著天空。

黑沉淒寂的天幕上,烏雲翻滾,瞬息萬變。

他在一瞬間,看透所有。

“哥……”

李道:“嗯?”

良久:“我錯了。咱都錯了。”

顧維半合著眼:“從前……愛看古惑仔,陳浩南是我偶像……為兄弟兩肋插刀,對死對頭心狠手辣,碰到稀罕的女人……往死裡疼。我就想,人家活得……真他媽帶勁兒。”他轉過頭來,說得很緩慢:“哥,你知道我現在想起什麼嗎?”

“什麼?”

“想起大飛的話,他說……出來混的,沒有一個好下場。”

李道心臟被什麼狠狠揪住。

“是不是……我們想變回好人……”他費力地咽了口唾沫:“也沒好下場?”

“……不會的。”李道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

他又看天,嘴唇乾裂,沒有一絲血色:“曾一起……風中上路,信可並肩……改變命途,問為什麼……終改不了運數……”

小伍把眼淚蹭在袖子上,哽咽著附和:“命運是否真的須要絕對這麼做,真友好,難複配合腳步,從今起孤單上路……”

望天空,星星殞落,算不算得一個訊號。

問為什麼不早些去預告,命運若果真想逼我,罵我太驕傲,痛哭高呼如何做到最好。

他唱的一個字都沒在調子上,聲音時斷時續,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

李道心如刀絞,眼眶的液體終是掉在手背上,低聲喚:“顧維?”

小伍趴過來,大聲哭叫:“維哥,維哥,你彆睡!”

顧維再次掀開眼皮,望著一個方向:“津津……”

李道掌根碾了下眼尾,轉過頭去。

那姑娘還在遠處,不知何時蹲下來,手臂緊緊摟抱膝蓋,緩慢搖著頭。那小小身軀在黑夜中毫無存在感,沒哭沒鬨甚至沒看這個方向,他不敢想象,這樣柔弱善良的一個姑娘,如此珍視兄長、渴望親情,失去顧維以後要怎麼承受。

李道昂起腦袋眨了眨眼,淚收回去,抖開外套遮住顧維身上的血窟窿:“讓顧津過來,見最後一麵吧。”

許大衛眼中充滿憎恨,大步奔過去,揪住顧津衣領,把她拎起來直接甩到顧維身旁。

顧津雙手按在草地上,沾了滿手鮮血,血還溫熱,她竟有點想笑,覺得那觸感像是剛剛融化的巧克力醬。

許大衛沒在她臉上看到一滴淚,指著她罵:“你他媽裝裝樣子也得哭兩嗓子吧!要死的人是你哥!”

這時候李道不想鬨:“許大衛。”

許大衛閉嘴。

顧津放下雙手,低著頭努力醞釀了一下,委屈地看李道:“我哭不出來。”

李道摸著她頭發:“那就不哭,跟你哥說說話。”

“津津……”

顧津轉頭,看著地上躺的人,輕應:“嗯?”

“哥對不起你。”為以前,也為這次自私地為她做了決定。

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股鹹鏽味兒,不知是空氣裡飄來的,還是唇上帶的:“你為什麼總是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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