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津靠回去:“還是昨天那首。”
這男人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渾身舒坦,痛痛快快給唱了。
兩人散漫地聊著天,這段路也顯得沒那麼漫長。
不知過多久,眼前視野慢慢開闊,路途也漸平坦。
李道放鬆肩膀,剛想喘口氣,忽見對麵開來兩輛車,轟鳴聲起,車輪卷著塵土,交錯前行,來勢洶洶。
變故毫無預兆地來臨。
顧津還歪在座椅裡絮絮說著話,李道目光卻緊盯著前方,已是一聲不吭。
他下意識踩刹車,邊叫:“顧津。”
顧津被他低沉的聲線震懾住,當即噤聲,也去看前麵。
兩輛車咆哮著直朝他們衝來,幾乎分秒就到跟前,有人從窗口探出頭,指著兩人:“在那兒呢,給老子攔住他們,要活的。”是郭盛身邊的張向權。
打眼看去對方大概六七人,個個身材魁梧,麵中帶煞。前路徹底被堵死,他還帶著個女人,李道腦袋一瞬間轉得飛快,徹底將車踩停。
顧津渾身癱軟,顫聲問:“怎、怎麼辦?”
“抓穩。”李道迅速換擋,猛打方向盤,準備折返。
此處道路雖寬闊了些,但是想一個彎順溜地拐回去,卻是有難度。
車子正打斜橫在路中央,這檔口,那邊其中一輛車上跳下幾個人,手裡拿著家夥,將車頭團團圍住。
李道狠勁兒上來,不管那些人死活,直衝前麵撞去。
來人四散逃開,他們的車頭狠狠撞在山壁上。
顧津隨慣性向前彈,緊接著又被安全帶生生拉拽回來,胸口一陣悶痛,來不及尖叫,李道快速向後倒車。
他力道用猛了,右後側的車輪堪堪碾過溝壑邊緣,一半懸在外,帶動碎石翻滾著跌落下去,未聞半點聲響。
李道握緊方向盤,向左打了一把,可還未移動,對麵的車突然疾衝過來。
兩車相撞,砰一聲巨響。
他們的車似乎卡到了什麼,晃動嚴重,李道隻感覺身體向後仰倒,再猛踩油門已是不頂用。後傾的速度越來越快,視線裡山壁在下落,亂晃一瞬,他看到了山尖,緊接著是灰蒙蒙的天空。
普拉多跌進溝壑,車身擦著樹枝和石頭,發出難聽刺耳的響動,旁邊顧津抱著頭,失聲尖叫。
整個世界都天崩地裂般碰撞、顛倒。
原本是車頭朝上,幾個旋轉,車頭竟直直向下紮去,溝壑中荊棘叢生,斷木橫陳,擋風玻璃在急速下墜中不堪一擊,眼看就要碎裂。
正當這時,車身好似卡到了什麼,猛然一抖,突地停住了。
安全帶束著李道和顧津,兩人才沒有撲到擋風玻璃上。
天空仍留殘光,這裡卻漆黑如地獄,周圍陷入詭異的安靜中,隻聽見彼此粗重的呼吸聲。
李道冷汗順額頭滴到玻璃上,努力吞咽一下:“津津?”
顧津胸口被扯得生疼,聽到這聲叫喚,眼淚立即湧出來:“……嗯。”
“傷著沒?”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沒。”
李道閉了下眼,從兜裡翻出手機,打開電筒朝前麵照了照,這一照瞬間驚怔住。他們並沒跌到底,而是被山壁中央橫出的樹乾和藤蔓纏繞住,擋風玻璃正中央直對一根斷掉的樹乾,小孩手腕粗細,裂口不平,恐怕車子再降一分,那樹乾就會破窗而入。情況岌岌可危,這一下緩衝卻也救了他們。
顧津捂住嘴巴,淚水從驚恐的眼中默默往下掉,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李道發現車身不穩,掛在山壁上搖搖欲墜,隻要承受一點外力都會接著往下掉。
他理智尚存,深深吸氣先讓自己冷靜:“聽著,津津。”他握緊她的手:“腳先抬上來踩住儀表台,背過手攬住身後的靠背,做完後,我幫你解開安全帶,我要你站起來,轉身,從中間的縫隙爬到後座去,聽懂嗎?”
顧津快速消化,機械點頭。
她要動,李道又按住她的手,重複:“記住步驟了嗎?”
顧津努力回憶著,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忘了,我記不得。”她嘴唇顫動得厲害,眼淚劈裡啪啦往下掉:“我、我……好害怕。”
李道輕輕攬住她的頭,嘴唇湊過去,貼在她的唇上,用僅有的一絲溫暖給她力量。
半晌,他聲音低緩:“彆怕,我在呢。”
顧津哭聲更壓抑,緊緊抓住他的手。
李道說:“你得努力,不然我們都會死,你想死麼?”
“……不想。”
“那我再重複一遍,你仔細聽,動作不要大,慢慢來。”
待她冷靜數秒,李道把先前的話又說一遍,顧津死咬住嘴唇,慢慢抬腳。
她儘量按照他說的做,心中告誡自己要堅強,但整個人被這種恐怖的氣氛所籠罩,頭部艱難地探到後麵,手臂卡住椅背,卻雙腿無力,怎樣也攀不上去。
李道兩腿在儀表台、車頂等地方找到支撐點,歪著頭,姿勢彆扭地托著顧津小腿和臀部,使儘渾身力氣將她向上塞舉。
“上去。”他雙臂肌肉緊繃,額頭青筋似要爆裂,整張臉因用力過度呈現不正常的紅色:“乖,自己再用點兒力。”
顧津咬緊牙關,拚命攀爬,身體終於卡進後排座位下的空隙裡。
氣息還未喘勻,顧津回身拉他:“你快上來。”
李道扭身去解安全帶,卻在這時,下方傳來樹枝斷裂的細碎聲響,隨後車身突地下沉,那根斷掉的樹乾刺破窗戶,朝著李道而去。他迅速躲避,隻覺胸前傳來劇痛,緊接著那樹乾險險擦著他臉頰,直穿出後車窗,卻終不敵車身重量,連根折斷,車子再次無規則向下翻滾。
“李道——”
混亂中,李道聽見顧津的叫聲,他抓牢靠背,隻憑本能向她所在的位置撲去,將她緊緊壓在下麵。與此同時,他身上傳來一股尖銳的刺痛,痛感瞬間麻痹大腦,他竟一時分不清到底痛在哪裡,或許是後背,或許是肋骨,又或許是大腿。
那一瞬間,李道想,估計這次是死定了。他可以死,但絕對不是現在,現在死了,就什麼也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