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一千八百晝 蟹總 11887 字 7個月前

珠寶展的地點定在渭水區會展中心, 按理說, 很少有人會把此類展覽舉辦在恢複期的城市, 但主辦方以公益行動作為宣傳重點, 承諾將收益的百分之一用於災後重建工作,因此得到相關部門的全力支持, 各地上層人士也聞訊而來。

警方得到消息後,除了密切關注會展中心附近動向,還將重點放在陳倉碼頭的秘密部署上。

李道方麵聯係不上,隻能靠另一方獲取少量信息,以及她們所在的位置。

離展覽還有五天時間, 郭盛等人提前入住會展中心對麵的金泰酒店。

這天晚上,郭盛讓人給李道送來幾張紙, 是會展中心的平麵圖、展廳布置圖和警衛輪班表。

李道簡單看了兩眼,將紙卷成筒, 拿著出門。

他剛跨出一步,對麵房門立即打開, 五大三粗的男人堵在他麵前:“上哪兒去?郭爺吩咐不能隨便走動?”

李道手扶門框,懶洋洋地說:“去找大衛和紀綱,研究怎麼行動。”

男人站著沒有動。

李道看了看他:“如果到現在郭爺還不信任我,買賣也沒有做下去必要了, 你轉告他……”

“等等。”男人頓幾秒,按照耳機中的指示向後退了步, 朝他擺擺手:“去吧。”

李道從他身側過去,敲幾下旁邊房門, 等許大衛出來,一同來到紀綱房間。

上次三人相聚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李道與紀綱對看一眼,後者彆開頭。

李道視線也從他身上挪開,在門口站一瞬,關上門,繞著房間四處走了走,在沙發上坐下。

許大衛憋了一肚子話,好容易隻剩他們三人,迫不及待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紀,嫂子和閨女怎麼會在郭盛手上?你和道哥怎麼分開走了?還有顧津……”

“大衛。”李道製止他。

許大衛不明所以,但也及時住口。

房間角落放著冰箱,李道看了幾秒,把紙筒扔在桌子上,取來幾瓶啤酒遞給許大衛和紀綱。

“說說吧,你們有什麼想法。”

三人卻都沒吭聲,房間很靜,各自心裡不知盤算些什麼,默默喝著手中的酒。

過了會兒,許大衛先忍不住:“咱真幫郭盛拿寶石?”

李道看了眼房間某處,靠進沙發:“人都在他手上,不拿也得拿。”他手撐著額頭:“你不是坐飛機先走了?”

“我氣不過。”許大衛坐在床沿,一隻腳踩上去:“回去找郭盛報仇了。”

李道哼笑:“把自己報進去了?”

許大衛也知自己就一身蠻力,智商比不過李道,又不如紀綱老謀深算,當日在肖海洋那裡氣憤加悲傷,一時衝動想著回去替兄弟報仇,沒怎麼考慮後果,失手了才覺得太難堪。

他小聲嘀咕:“誰知道那孫子早有防備。”

李道這回沒搭腔,眼睛瞟到另一個方向,紀綱坐在旁邊椅子上始終未發一言。

“老紀,你身上的傷好了嗎?”李道忽然問。

紀綱看他一眼,繃著唇沒說話,隻點點頭。

李道把空掉的易拉罐扔進紙簍裡,起身又拿幾罐放桌上,不疾不徐地說,“前些天我開車掉進深溝裡,險些沒命。”他說著兩手交叉捏住肩頭的衣服,向上一提,短袖衫兜頭脫下:“老紀,看看,這傷有你重麼?”

他攤開兩臂,站房間中央慢悠悠轉了圈兒。

後背的傷口已經拆線,足有十厘米長,顏色相較彆處要淺,略微突起,像一條肥碩的肉蟲趴在皮膚上;前胸傷痕更加觸目驚心,原來的皮肉被木樁戳掉了,長出的都是新肉,麵積很大,凹凸不平,和另一側的光滑胸肌比起來,十分紮眼。

許大衛愣住了,緩緩放下腿:“怎、怎麼回事?”

紀綱手中的易拉罐被自己捏變了形,過很久,他冷靜地說:“如果重來一次,我還得這樣做,因為我彆無選擇。”

李道點點頭,此刻也很平靜,把衣服重新套回身上,坐下來:“在杜廣美那裡,你就已經背叛我們?”

事情到這種地步,沒什麼好隱瞞,即使被郭盛聽去,也無所謂。

紀綱點一根煙,看著地麵:“從寧關出發那天,我接到你嫂子打來的電話……沒想到竟然是郭盛。你嫂子知道這次出去再也回不來,嘴快和她朋友說了,那朋友也是這個圈子的,有意套她話,然後告訴了郭盛。郭盛抓住她,叫我……”

“叫你監視大夥的行蹤,目的是為了引大夥到綿州來,他知道我們逃跑那刻起,就將計就計想到要盜這次珠寶展會。”

紀綱身體仍舊陷在座椅裡,沒有任何反應,因為他說的全都對。

許大衛突然竄起來,一把揪住紀綱脖領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原來……都是你?”

紀綱沒反抗,啤酒溢出來撒了一褲腳。

許大衛目光陰鷙,消化好半天才咬牙啟齒地質問:“出賣兄弟這種事,你他媽也乾得出來?”

“大衛,我……”

許大衛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就要揮向他。

“許大衛。”李道冷聲:“坐回去。”

許大衛胸膛劇烈起伏,仍然舉著拳頭,眼睛死死盯住紀綱。

“我他媽叫你坐回去。”李道手臂撐住扶手,抬臀狠踹了他一腳。

許大衛踉蹌幾步,這才隱忍著放開他。

幾人都坐回先前的位置緩了會兒,房間裡一時煙霧繚繞,沒人說話。

此時正是晚餐鐘點,透過窗戶,能看到酒店樓下自助餐廳人頭攢動。

許大衛背對著兩人抽煙,終於想通一件事:“所以在三坡鎮顧津跑了,我要坐飛機離開,你才千方百計地阻止?”

紀綱全都認:“是。”

他諷刺地笑起來,一抹臉:“藏得真他媽深啊。”

紀綱抬頭看了許大衛一眼,轉向李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李道一口氣喝掉半罐啤酒,撫撫胸口,等著酒嗝兒打出來才說:“顧維的死讓我起疑,我覺得哪兒不對,他們隻對顧維動槍明顯隻想要他的命,雖然也在山路上阻截我們的車,反倒像是做樣子,好像故意留下其他人,有彆的目的。後來到重陽,在賓館裡,我無意中看到綿州要舉辦珠寶展的新聞,前後聯係起來,才想通郭盛的目的,也猜到可能是你。所以從重陽分開以後,我讓顧津用房屋中介的口吻在電話亭打給嫂子,對方起先不說話,聽清是推銷電話才說了幾個字。是男人的聲音。”他頓了頓:“還有一些事是後來才想通的。”

紀綱眼神定住,身體雕塑般一動不動。

他往前回憶:“在風平鎮,為了拖延時間,我猜你應該是背地裡吸入大量沉香木才導致過敏,許大衛買回的煙我試了,含量很少,”李道停頓好一會兒,搖頭笑笑:“我那時覺得奇怪,卻一絲一毫都沒往你身上想。”

紀綱眼眶發脹,這句話仿佛把他架在火上烤,五臟六腑都焚燒個徹底。

李道問他:“如果許大衛沒買那煙,你打算怎麼解釋?”

紀綱滾了下喉:“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準備硬著頭皮來,誰知道大衛碰巧……”

許大衛大聲咒罵,煙頭狠狠擲在地上。

李道接著說:“風平鎮,郭盛追上來那晚,你手臂的傷是自己劃破的?”

“是。”

“那一槍也是苦肉計?”

半晌,“……不是。”

紀綱手肘撐著膝蓋,兩手緩慢抬起,十指緊緊揪住自己的頭發,過很久,冷靜一晚上的男人終於低聲哽咽起來。

“我沒辦法,沒辦法……”他抖著手狠狠敲打腦袋,眼前模糊一片:“我得救她們娘倆,晨晨才七歲……我恨不得死的那個人是我……”

那一晚,紀綱暗地裡通知權哥他們藏在林子裡,郭盛說過要抓蘇穎和顧維,但紀綱沒想到,他當晚就要他的命。

權哥朝顧維按動扳機那刻,紀綱幫顧維擋了一槍,那是下意識的動作,他願意為兄弟死。相比看著顧維在自己麵前一點點死去,他情願代替他,可是他還有妻女,進退都是深淵。

一滴淚無聲滾落,砸在地毯上。

許大衛衝上前,扯起紀綱將他甩出幾米,低吼著拳打腳踢。

李道這次沒攔著,被兄弟背叛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直到許大衛用儘渾身力氣,粗喘著躺在旁邊。

李道說:“為妻女,我沒法怪你,但你欠顧維的。”

這幾個字落入紀綱耳中,像一枚枚鋼釘,鑽得他腦袋快要炸裂。紀綱身體軟綿綿地攤開,口鼻處鮮紅一片,他眼睛瞪著房頂,眼尾有液體不斷流下來。

這時候,外麵有人按門鈴。

地上的兩人都不動,李道去開門。

門口站著先前那名壯漢,將幾個餐盒舉高一些:“郭爺說了,你們打也打累了,先吃飯補充點能量。”

李道接過來,麵色無波地甩上房門。

他朝房間四處看幾眼,毫無笑意地挑了挑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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