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暗湧(1 / 2)

皇城之內,東宮大門,一位下屬步伐匆匆,神色慌張,躬身入了太女寢殿。

不多時,殿內傳來一聲上好瓷杯轟然碎裂的刺耳聲音,碎瓷飛濺,殿外二位守衛心裡一驚,尚未平靜下來,就聞屋內一聲充斥著怒意的恨語。

寢殿內。

數名侍女及那名下屬轟然跪了一片,齊聲聲道:“太女息怒。”

其中不乏有人聲音顫抖,隻有她們知道,太女在外的溫和守禮不過是幌子,事實上她一貫行事狠辣,她們這些下人沒少受波及,此時有幾人手臂被飛濺的碎金瓷割破,透過衣服滲出隱隱血絲,也隻是低頭忍著。

太女李鈺勾起唇角,分明是笑容卻掩不住陰森怒意。

“信鴿去了幾日果真未歸?”她並未有所動作,話卻明顯是對著那個下屬說的。

“正是,按理說從皇城到京郊,再慢也隻一日功夫,往返不過兩日,可如今已經過了三日,臣恐怕……”

下屬——陳封低頭繼續道:“恐怕謝公子他……並未回信。”

依禮法,謝明允為蘇府側郎,她應當喚謝明允為蘇夫郎,但……

李鈺冷哼一聲,道:“數日前那封信,明允也未曾回複,你說,他會不會是……”

雖然太女是疑問的語氣,陳封卻沒擅自接話,這是一貫的規矩,李鈺並不把任何人當做傾瀉對象,此時若回應反而引這位一人之下的太女發怒。

她隻是個普通傳訊員,就算李鈺口上稱她為親信,也不過是一層好看的幌子,太女的話不得當真。

“屬下愚鈍。”她道。

“料你也不知,”李鈺端起白玉杯,摩挲著其上的金紋,“若非是明允變了心思,那便是蘇言那廝強迫於他,他才無暇顧及我送去的信件。”

陳封低聲說“是”。

當屬下的,尤其是東宮屬下,不需太多謀算,隻順從便好。

左右李鈺也並非納諫兼聽的賢明之人。

李鈺咬牙,前些日子聯係不上謝明允也就罷了,下屬卻還傳來消息,說是聽蘇府下人所言,蘇小姐和謝公子去郊外溫泉山莊度假。

自己都沒有和他單獨相處過這些時日,就算是曾經隨母皇下江南,住在謝府,謝明允對她也是不冷

不淡。

可這般性子,偏偏和本殿的心意李鈺目光死死盯著手中玉杯。

心中愈發不忿,她忽而重重砸下玉杯,厲聲道:“蘇言!你昨日奪了我的,日後我必然討要回來,明允與我青梅竹馬,兩小無嫌猜,卻隻能許給你做側郎,憑什麼。”

她自顧自地道,毫不見身邊一眾侍女聞此陰狠語氣,心底不約而同打了個寒戰。

一旁的侍女潤兒心想,上回太女如此發怒,恐怕還是一月前,謝公子嫁給蘇丞相嫡女的大婚之日,那時怒火更甚今日,她們幾個至今心有餘悸。

良久,李鈺一揮手,身邊侍女紛紛退下,隻餘陳封一人。

陳封了然,躬身道:“屬下這就去請林小郎。”

“不必,”李鈺陰沉揮手,又想起什麼,“你去替我查查,謝家京城錢莊的賬務。”

她忽而一笑,陳封見此卻心裡一抖,飛也似地退下。

李鈺揮袍起身,蟒紋金袍於高堂大殿熠熠生輝。

她喃喃自語:

“謝明允啊……”

……

自早晨起身,未見那熟悉的身影,謝明允心裡總有種淡淡的不安。

“山楂,”他喚住收拾床褥的山楂,話出口卻有些彆扭,不知如何稱呼這個枕邊人,“蘇言她……去哪裡了?”

“啊!小姐不見了嗎?”沒料到山楂卻比他還後知後覺,抖了抖褥子,邊說:“此處莊子大,小姐總四處跑也不足為奇,謝公子這是擔心小姐了?”

“小姐好得很,公子你還是照料好自己就行,小姐總念叨不要讓你亂走動,對腳傷不好……”

後麵的話謝明允一概沒聽進去。

蘇言雖不喜靜,平日也在莊內四處溜達賞景,或是在庭院裡蕩秋千,隻是那處溫泉倒少去了,畢竟先前出現過蛇,謝明允發現她或許也不如麵上那般鎮定,嘴上說著不過一條小蛇,還能繪聲繪色形容其斑紋顏色,但卻說什麼都不肯再去。

思及如此,謝明允唇角染上淡淡笑意。

山楂在一旁都看呆了,謝公子笑起來真好看,和自己這種小家子氣的長相不同,山藥常誇他可愛,但他卻明白這和謝公子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但謝公子一笑,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他讀書不多,大概也就

這個詞能好好形容謝公子了吧。

“謝公子,”山楂忍不住開口,“小姐說你笑起來很好看,我先前還不信呢……”

謝明允一愣。

“不不不,我沒有彆的意思,”山楂頓時覺得自己出言有些越矩,忙一字一句的複原當時場景:

“就還在蘇府的時候,我不小心多嘴說了一句什麼,大概……”他瞅了瞅謝明允神色,道,“說公子你不怎麼愛笑,常冷著臉,那什麼……公子你不要生氣啊。”

謝明允倒不至於為這點小事生氣,他不是不知道旁人眼中的他為何形象,隻是不甚在意。

山楂回憶當時場景,笑著說:“然後小姐一下子就不樂意了,她說是我沒見過罷了,公子你笑起來……”

謝明允心尖一動,似有所感。

“就像天上的星星。”

“在發光。”

……

幾乎是無意識的,謝明允走到了書房,看著書案上攤開的字帖——儘管是臨摹,仍然不太規整,顯示出一種彆彆扭扭的怪異感。

他忍俊不禁,緩緩翻了幾頁,淡黃的紙張在他指尖滑過,留下一縷淺淺的木香。

莫名的有點想她。

謝明允心知肚明,蘇言應當是去了旁的地方乾什麼去了,她一貫起的晚,像今日這般比自己還早起,這是第一次。

這幾日,他都以自己腿傷夜晚或許起夜為由,哄那人睡自己床上,雖然他並無起夜習慣,而身邊的人,也往往睡得比他熟。

隻是……

謝明允輕聲一笑。

那人睡姿著實不算安穩,即使是冬日裡,手也暖得過分,摟在他脖頸上,像個小烤爐,讓他原本畏寒的體質都不覺得冷。

灼灼地似乎也烤暖了他的心似的。

便算是他一貫不喜與人接觸,此時也不得不承認,他非但不厭惡與蘇言同床共枕,甚至留戀於此,不願再孤枕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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