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這話可要將她下巴都給驚呆掉了。
蘇言不敢置信:“母親,您莫不是在開玩笑?”
蘇母悠悠道:“這學士正是對你的要求,為母也無可奈何。”
蘇言忽然察覺了什麼不對勁:“母親,我覺得這不是學士提出的吧,莫非是您提了這麼一茬?”
“胡說,陳學士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座下哪有不成材的弟子,她一開口我就知道是這個意思,為母便替你應下了,咳。”蘇母咳了一聲,也不知道是風太大了還是做什麼心虛。
蘇言:“······”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母親,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但目標也得看資質本領,這我若是不能考中狀元,豈不是砸了陳學士的麵子。”
蘇母斜睨她一眼:“你也知道這是砸了學士的麵子,不過,也不必太有壓力,陳學士已然說要收你為弟子,便算是屆時科舉,未能中狀元······咳,吾兒懂得。”
說完便輕飄飄地帶著兩個侍衛朝府內走了。
蘇言:“······”
這話······怕不是說:反正都已經當了人家弟子受了教,名聲已經出去了,考不考得上狀元,陳學士也無法反悔了。
是這個意思吧!
蘇言無語,心裡給蘇母比了個大拇指。
丞相不愧是丞相,玩起心機來一套一套的。
······
謝明允這兩日時常往府外跑,大多是謝家錢莊的事情。
之前蘇言會陪著他去,但近來她忙於讀書練字,也的確是下了苦功夫,經常待在書房裡,吃飯休息都不回房。
······晚上也是。
自從那日莫名其妙一遭“不能同房”的醫囑,蘇言便沒有和他在一間屋子一張床上睡過了,竟然當真按字麵意思“不同房”,謝明允覺得好笑,卻又泛上莫名的失落。
譬如此時此刻,躺在床上,睜開眼睛望著床頂,火紅的帳縵映入眼底,謝明允捫心自問,無法否認某一件事:自己好像已經不習慣一個人睡了。
枕邊空落落,沒有熟悉的氣息,也沒有溫熱的身體。
謝明允有點頭疼,或許是這兩天吹了風又勞心勞神的緣故,四肢酸軟小腹寒涼,
他扯了扯被子,將自己裹得更緊了。
······
第二日,蘇言難得起的很早——今日她要去拜會那位陳學士,她未來的老師,或許還得談談勞什子“狀元郎”那幾乎不可能達到的目標。
蘇母老謀深算一隻老狐狸,她卻難以昧著良心,先拜師後反悔。
起床前,她還隱約想著,蘇母會不會連自己的反應都算了進去,但隨即就放下這心思——蘇母再怎麼樣,是為她好,並未做什麼壞事,頂多隻是過程曲折難解了點。
臨走前,她深深看了一眼謝明允那處緊閉的房門,心裡暗自奇怪了一下。
謝明允慣來早起,今日怎麼還未起來。
蘇言心底隱隱擔心,是不是近來他一個人吃不消錢莊瑣事。
也罷,所幸陳學士的書塾並不遠,等交代一切後,自己回府和謝明允一道去錢莊。
“不能讓他一個人這麼操勞。”蘇言嘀咕道。
陳學士的書塾,說是書塾,其實就是一個寬敞的院子,她不住在這裡,但每隔一日,都會到這個院子裡給普通老百姓的孩子授課。
她名氣遠揚,自然不少父母擊破頭腦也要讓自己的孩子過來聽一堂課,院子從來不夠人站的,因此她專門設了規矩,一個孩子七日內隻能聽一場,不可不遵守規矩。
蘇言剛敲院門的時候,正聽見裡麵朗朗書聲。
於是她耐心等了一會兒,似乎孩子們開始做功課了,沒什麼聲響,才在其再次敲了敲陳舊的木門。
“請進。”
一聲沉穩的女聲。
蘇言推門而入,對麵遠處一群孩子麵前,站著一個氣質難以不引人注目的中年女人,她一身灰袍,頭上束的是最簡單的平民發式,身形修長,手執一本書,舉手投足間是無可忽視的書卷氣,蘇言走到她麵前,就聽她語氣淡淡:“蘇小姐,請隨我入裡間。”
裡屋內,蘇言開門見山:“陳學士,拜師一事,家母為我做主,但小生仔細想來其實不妥,今日前來,乃是想請學士不必收我為弟子,是小生唐突。”
陳學士放下書本:“哦?但丞相告知我的可不是這麼回事,她說你一心向學,做夢都想拜我為師,於是苦苦哀求她前來為你拜師。”
蘇言:“····
··”
去他娘的丞相母親!
做狐狸還惹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小生不敢高攀,”蘇言苦笑,“更何況,小生並無把握能達到學士對弟子的要求,反倒敗壞陳學士門風。”
不苟言笑的陳學士似乎笑了一下:“蘇丞相可是將孔大儒的字畫都送了過來,價值千金,你這般反悔,我可不樂意還回去啊。”
蘇言沉吟片刻:“其實,陳學士若是想留下這副字畫,我和母親說一聲,您如此苦心給這些孩子授課,心懷百姓,當有更好的待遇。”
陳學士搖了搖頭:“不在乎此。”
蘇言投以一個疑問的眼神。
“你且自己想想,能不能中這個狀元郎。”
蘇言愣了一下,這話怎麼像是相信自己,於是她搖了搖頭:“小生並無底氣。”
陳學士神色忽然嚴肅:“寒門學子上萬,哪個有底氣哪個沒有底氣,誰說得清楚,但不都是前赴後繼奔前途,怎得就你沒有底氣便不肯直前。”
蘇言:“並非小生畏懼,隻是總有萬一,所以不願敗壞學士門風。”
陳學士虛手一指,蘇言順著看過去,屋外就是幾十個孩子,粗布棉麻衣衫,有的甚至臉上沾著地裡的灰,五歲到十多歲的都有,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一致的,是臉上寫滿的的求知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