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猜測是對的——
如果那就是真相——
他一把抓起抗凝瓶，大步來到試驗台前，從中提取出一滴血，滴落在儀器上。
蝙蝠電腦上立刻顯示出“正在檢測DNA”的字樣。
蝙蝠俠盯著那個不斷向前跳動的進度條，嘴唇抿的死緊，瞳孔緊縮。他的心臟咚咚咚的劇烈跳動，難以描述從心口蔓延而上的是一種怎樣的窒息感。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又或者懼怕看到怎樣的結果。
但時間不以他的意誌為轉移，進度條在他一眨不眨的眼神中迅速走到了儘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提示：
檢測完成，匹配成功。
DNA相似度：百分百。
這一行黑色的字體沉默又相當刺目的呈現在蝙蝠俠眼前，近乎嘲諷的告訴他，他曾深信不疑的判斷像是個天大的笑話。事實是，夜鴉是厄貝裡斯特的另一身份，當厄貝裡斯特因為保護地球而陷入長久的昏迷和自我修複時，他根本不可能有餘力來策劃哥譚發生的一係列惡□□件。
況且他曾以另一個身份救過那麼多無辜的人，夜鴉的所作所為足以證明他本性為善，沒人能在生死麵前還偽裝的如此徹底。即使他的初衷真的是因為一個約定，難道他曾經做的這些就可以被抹消嗎？
想到這裡，蝙蝠俠不禁思考起厄貝裡斯特分裂出另一個身份的用意。或許就如同自己在成為蝙蝠俠後，有意將這個身份和布魯斯·韋恩兩極分化一樣，厄貝裡斯特從很早之前就開始這樣做了。他認為惡人必須存在，那他就化為惡的代表，做一切看似罪惡的事；但當時尚且勢弱的變種人急需幫助，還年輕的英雄們需要引導——因此夜鴉應運而生。
難怪夜鴉的鬥篷從不離身，也難怪夜鴉的血會出現在厄貝裡斯特的安全屋裡，不是他在瀕臨死亡的時刻想起了厄貝裡斯特，而是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他不能讓人將夜鴉和一個罪犯聯係在一起，所以他不肯接受超人的幫助，不肯到X學院接受治療，而是選擇在生命垂危的時刻，隻身來到空無一人的安全屋。
蝙蝠俠想起他看到的那些血，那些乾了又濕，層層凝固的血，難以想象他在那裡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當他半夢半醒、昏昏沉沉的時候，又是否會對自己做出的選擇而感到後悔。
蝙蝠俠知道，這些猜測裡還包括許多他不了解的事情，例如厄貝裡斯特為什麼能和夜鴉同時出現，例如厄貝裡斯特和法師的約定究竟是什麼，以至於他這樣儘心儘力，不顧自己的安危。這些疑惑，都需要他去調查和一一查證。
但……
但這些不是他錯的如此離譜的理由。
蝙蝠俠嘴唇抿了起來，藍色的眼睛裡漸漸流露出愧疚和懊悔。
其實仔細想想，厄貝裡斯特也從來沒有傷害過無辜的人。這些年裡他待在哥譚，所做的也是通過薩巴蒂諾約束哥譚的黑暗勢力，令當時還無比混亂的哥譚邁入一個相對平穩的時期。
蝙蝠俠忽然想起，他第一次知道厄貝裡斯特，是因為他將一些壞蛋送入警局，報紙上稱他的行為是“哥譚的希望”。
然後哥譚的黑暗勢力他的控製下漸漸收斂，不敢再肆無忌憚的犯罪。他隱於暗處，不求留名，但的確成為了哥譚的希望。
所以……蝙蝠俠閉了閉眼睛，無比自責和懊惱的想，是什麼讓他真的以為，厄貝裡斯特拋棄了以往所做的一切，不再決定保護這座城市？
他早就知道整件事是一個陷阱，從弗格森·哈裡斯的死開始，就有人在算計他和厄貝裡斯特，想儘辦法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糟糕。在弗格森死亡的那一晚，他就已經對厄貝裡斯特產生了懷疑，他的態度非常惡劣，而厄貝裡斯特並沒有與他針鋒相對，抑或直接付諸武力，他選擇了退讓。
後來即使查明厄貝裡斯特和弗格森的死並無關係，蝙蝠俠也沒有對他完全放心。因為當時他已經意識到，厄貝裡斯特過於強大的實力始終是一個威脅。他現在不作惡，那麼一切都很好，但當他有一天開始發難時，在這個世界上，蝙蝠俠很難找到人來阻止他。事實上，蝙蝠俠也難以忍受讓彆人來插手哥譚的內部事務。
所以他需要掌握厄貝裡斯特的弱點，他要讓自己擁有在厄貝裡斯特做壞事時阻止他的能力。
當年，在他還不是蝙蝠俠的時候，哥譚市罪犯們大規模自殺的那起事件，如今的蝙蝠俠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再發生一次。
那個算計一切、操控一切的人深諳他的心理，他利用了蝙蝠俠認為厄貝裡斯特是個威脅的潛意識，也利用了厄貝裡斯特不在哥譚的這段時間，導演了一場驚人的戲劇。耗費的成本相當巨大，得到的結果也十分成功。
蝙蝠俠對厄貝裡斯特由懷疑變成深信不疑，他被無辜者的鮮血衝昏了頭腦，視疑點而不見。當每個和案件扯上關係的人都告訴他一切是因為厄貝裡斯特的指示，每條他找到的線索都將矛頭指到厄貝裡斯特身上。
哪怕厄貝裡斯特本人從不出現，蝙蝠俠也自然而然的將這歸結為他心虛，又或者在謀劃什麼更大的陰謀。
在這之後，他終於拿到了厄貝裡斯特的弱點，見到了一場極其血腥的死亡案件，而死者死亡的方式又和厄貝裡斯特曾經所做過的一模一樣。
因此最後，他將匕首捅進厄貝裡斯特的身體，一切都順理成章。
但其實在這之前，有太多疑點曾經出現在他麵前，可他不是沒有在意，就是沒將它們串聯起來，他感到疑問，卻沒有深究。他被那個操控一切的人蒙住眼睛，隻看得見擺在眼前的證據，卻忽略了證據需要事實來支撐。
而因為他的經驗不足和過於自信，他將匕首對準了厄貝裡斯特。他也許還對哥譚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隻是剛剛回到這片土地，發現一個孩子即將遭受邪/教徒的殺害。
厄貝裡斯特應該從來、從來沒有想過，那把能置他於死地的凶器，會在今天，會在他剛剛救完人之後，被一個他曾多次救過的人刺入自己的身體。
那一瞬間他會想些什麼？
他是否後悔曾經救過我？
蝙蝠俠不禁想起刀鋒刺入身體的那一刻，厄貝裡斯特看向自己的眼神。恐怕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費儘心力，不顧身上的傷情，最後得到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而當時我說了什麼？
我讓他，為他所做的付出代價。
但他究竟做了什麼？
他為了保護這顆星球幾乎喪命，他救許多無辜的人於水火，他儘力讓這個世界有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而我隻因那些所謂的證據，就自以為是的以為他策劃了哥譚最近發生的一切惡性案件，認定了他罪大惡極。
蝙蝠俠仍站在電腦麵前，一動不動，背影像是一座沉重的雕像，凝固著令人喘不上氣的壓抑。
半晌後，他低下頭，手指緊緊的攥起來，指節發青，力道大的微微顫動。
既然整個事件從一開始就是他的錯誤判斷……
那麼他究竟對厄貝裡斯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蝙蝠俠抬頭，看著屏幕上厄貝裡斯特的臉，臉上露出難以自抑的懊悔和極度的愧疚。
他的腦子裡滾過了許多念頭和雜亂的思想，然後他意識到：
他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而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該怎樣去彌補。
——最壞的可能是他根本沒有辦法彌補。他甚至不知道厄貝裡斯特現在是否還願意見到他，樂意聽從他的解釋，接受他的彌補。
你能不對一個差點殺死你的人心存芥蒂嗎？
蝙蝠俠想，至少現在的他做不到，他也不能要求厄貝裡斯特做到。
在成為蝙蝠俠後，他其實很少會感到迷茫，他認定了自己做的是正確的，那就不必猶豫，麵前有困難，那麼就解決它，遇到挫折，那就克服它。
但現在他不是正確的了。
蝙蝠俠滿心悔恨和愧疚，痛苦又茫然的想，這種時候，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作者有話要說：老爺：這種時候，我需要找我的人生導師洛特凱亞尋求一下幫助
洛特凱亞：？？？啊？什麼？不是，等會，你彆來，我，我還沒準備好
感謝大家在評論區裡提出的意見和建議，我改完啦！可能還是不夠好，後期有更好的想法之後我會再做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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