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1 / 2)

隨遊隼很想殺了傅履,是真的殺。他從未見過這般愚蠢至極的人。

場麵一度失控。所有人都奔著去看倒地的傅履,倒是忽視了他的存在。

即便是班鳴岐,也已經沒了剛剛緊迫的氣息,瘸著一條腿掐傅履的人中,邊掐邊喚人去請禦醫。

他抬頭,隻有折夕嵐靜靜的看著他。

她的目光裡麵正露出他熟悉的冷漠,疏遠,還有對他的打算。

打算……打算什麼?

他張嘴,帶著一絲譏諷無聲開口:“用不用我再送你一份大禮?你不是想擺脫傅履?我幫你擺脫他好不好?”

折夕嵐瞧在眼裡,聽懂了他的意思,卻無動於衷。

他此時開口是想激怒她,她知道。她也太懂了。

他想來過得很是不如意,已然要瘋魔了,所以也想拉個人下地獄。

但是她不願意。

她是來過好日子的,她才剛過上好日子。

她沉默以對,並不出聲。微微轉目,去看帳篷門口。隨遊隼眸子玩味起來,又輕聲說話,“你在等誰?盛長翼還是宴鶴臨?”

折夕嵐收回目光。

帳篷口沒人。

在這一刻,她再次知曉了一個事實。

她太渺小了。

太弱了。

她對上隨遊隼,好似沒有翅膀的鳥被一隻猛禽攻擊,毫無招架之力。她所倚仗的盛長翼和宴鶴臨一旦不在,她便隻能被他欺負。

她緩緩歎氣。她也不是毫無打算的,她一直都在尋求自保之道。她認為康定長公主很合適。

昨天她跪在地上,對著曾經想都不敢想的秦家人予以攻擊,讓她嘗到了甜頭。她睡夢裡麵都是歡喜的。

她今早還在想著什麼時候該跟盛長翼和長公主見一麵,問問秦家和隨遊隼的事情,問問還有什麼是她可以做的。結果隨遊隼就找來了。

他突然發瘋,讓她有些猝手不及。昨日宴席,他一直沉默寡言,裝著一副貴公子的模樣,彬彬有禮,她還以為眾目所在,他不敢放肆,隻會收斂。至少在冬狩之上,他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是她錯了。

她以為的不是她以為,人,不可控。

她一邊自誡,一邊又挪開了目光。她打賭他不敢太過。

她有所顧及,他也有。

他也隻能這般對著她發發瘋。

她一直麵無表情,但是即便這般,隨遊隼還是從她的目光裡麵看出了一種若有若無的嘲諷。

他手裡的帕子越來越緊。

折夕嵐沒有理,她抬眸,又看向帳篷門口。此時,外麵的人也聽見了裡麵的動靜,一群人過來,其中就有盛長翼和宴鶴臨。

她深吸一口氣,端坐在一側,看著傅履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有些扭捏羞愧的看向班鳴岐,恨恨的看向隨遊隼,而後轉入了宴鶴臨的懷抱。

他似乎極為相信宴鶴臨,抱著他的手不放,一口一個將軍,好似傷心至極。

宴鶴臨就看向了她。

折夕嵐:“……”

她歎氣一聲,看了看隨遊隼。

這一場無聲的你看我,我看你,在隨遊隼譏誚的目光裡終結。宴鶴臨想了想,帶著暫時是友人但因太蠢隨時會變敵人的傅履離去,盛長翼則輕輕對著隨遊隼道了一句,“隨大人,借一步說話。”

隨遊隼站起來,也沒有多糾纏,好似他今日這般做,就是來搗一搗亂,毫無其他的想法。

臨走之前,他還對班鳴岐道:“班少爺,不是你的,總歸不會是你的。”

班鳴岐一條腿行動不便,卻也努力坐直了,絲毫不怯場,“我以為這句話對隨大人而言,也是一樣的。”

表妹正坐在他的身後,讓他的心也慢慢的穩下來,“隨大人,有些人,有些事,不要肆意去傷害,不要自以為是的去做,否則隻能是自食惡果。”

隨遊隼嘖了一聲,又恢複了那幅貴公子的自持,抖了抖袖子,根本沒有看向他。

可能在他看來,班鳴岐不值得再去費心思。

他跟著盛長翼轉身而去,等他們走遠了,班鳴岐鬆了一口氣。但他立即意識到這口氣不能在表妹麵前鬆,否則,表妹會不會以為他是害怕隨遊隼的?會不會以為他剛剛是強撐著一股氣?

但他轉頭,卻見表妹瞧著他笑。

她說,“表兄,多謝你。”

班鳴岐就笑了笑,他鄭重的說,“無事。”

他願意相信表妹。

隻是……

隻是他想,方才隨遊隼說,她用另外兩個舊愛來壓製他。

兩個舊愛……

他手縮在袖子裡麵,仔仔細細的算了起來。

兩個舊愛,這肯定不包括傅履。傅履壓製不了隨遊隼。能壓製隨遊隼的,必然是厲害的,傅履不現實。

那就是兩個他不知道的人。或者其中有一個是盛長翼,畢竟表妹最喜歡的弓箭就是他送的。

還有一個是誰呢?

而無論是誰,表妹都有他,盛長翼,無名人,傅履,隨遊隼……一,二,三,四,五……五個人。

他深吸一口氣。

好樣的,表妹比他還厲害。

他有三個未婚妻,她若是每個人都塞一條手絹,那就是丟了五次手絹出去。

他三個,表妹五個。他比表妹少兩個。

一隻手,一個巴掌,五根手指頭豎起來。然後頓了頓,又高興的勾了一根回去。

沒錯,他剛剛算錯了,其實表妹隻比他多一個。因為他也算是表妹的其中一個啊。

再想了想,又勾了一根回去——怎麼說呢,傅履其實算不得一個人。

表妹看他的目光太過於嫌棄,定然是沒動過情的,想來隻是兄妹之情。

想到這裡,他不免又高興了一點。

不過,正在高興,表妹卻在他的背後突然出聲。

“是四個——加上你一起,是四個。”

班鳴岐嚇了一跳。

他紅著臉轉身,不知道表妹怎麼會知曉他內心所想。他想要解釋自己並不在意,但自己確實是算了的個數,他羞愧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折夕嵐點點頭,“我明白的,隻是有些占有欲在作祟,表兄是個好人,是君子,我相信表兄。”

班鳴岐心裡再次歡喜起來。

然後又想起表妹的話,疑惑的問,“隻有四個嗎?”

折夕嵐很肯定的點頭,認真道:“我的事情,我還能不明白嗎?隨遊隼胡說的。”

班鳴岐就又將袖子裡麵豎起來的四根手指頭勾下一根。

三根。傅履不算人。

再除掉他自己,表妹隻喜歡上過另外兩個人。

甚至,她對隨遊隼應該也不是喜歡的,她看他的目光很是嫌惡。那就隻剩下一個人了。

他想,等晚上回去的時候,他也不能問表妹,表妹說,他就聽,表妹不說,他就不問。

也沒有什麼緣由。他自己也有三個未婚妻的。

而他不曾主動說過,表妹也不曾主動問。

兩人就這般吧,挺好的。

班鳴岐鬆口氣,高高興興的看折夕嵐,“我繼續給你剝瓜子吧?”

折夕嵐嗯了一句。

等班鳴岐挪開目光,她的眸子裡麵才染上了一絲戾氣和擔憂。

從昨天到今日,隻不過一天,隨遊隼怎麼就更瘋了。

是又發生什麼了嗎?

她情不自禁的拿起一個果子啃,沒注意到角落裡一個錦繡華府服的婦人正看著她,露出了嫌惡的眼神。

……

另外一邊,宴鶴臨帶著傅履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裡。他怕去彆處傅履瞎叫喚,反而會引來麻煩。

此時傅履已經完全清醒了。他呆呆的坐在床上,嗚嗚嗚的哭泣。

他也不敢對宴鶴臨說自己可能頭上有點綠,而且除了他自己,可能也沒人認為他的頭上有點綠。

畢竟,是他先離開嵐嵐的。仔細推算,隨遊隼是去年到的雲州,那就是景耀十四年。

他跟嵐嵐是景耀十二年斷的,時隔兩年,嵐嵐想要找一個夫婿,也算是對得起他了。

但是……但是他雖然離開了嵐嵐,卻從來沒有想過找彆的女人啊。

他捂著心臟,覺得好痛好痛,臉也煞白煞白。

宴鶴臨好笑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副心痛至死的模樣?”

在宴鶴臨看來,傅履和姑娘的感情就像是孩童一般的過家家,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且當初也是傅履先離開的,這就更加不用像現在這樣哭喪著臉。

但傅履卻點了點頭,他哽咽的大吸幾口氣,一手抓著宴鶴臨,一手扶著床榻,氣息都弱了一些。

他是真的很痛苦。

他喃喃的對將軍道:“我們雲州……雲州雖然有風沙,花花草草種不活,卻有一種梧桐樹可以長大。”

“於是家家戶戶都喜歡種,我家牆邊,也種了一棵。”

“那棵梧桐樹對我很好,我很喜歡她。我以為,我是鳳,鳳棲梧桐嘛。”

他說到這裡氣息更加微弱了,“將軍,我以為,我就算是飛走了,隻要我還沒有找其他的鳥,我就是好鳥,梧桐樹上也不會有其他的鳥飛上去。”

“可是,我才發現我錯了。雖然我不找其他的鳥,但是梧桐樹上已經棲息了兩隻其他的鳥了,對梧桐樹而言,我也不是好鳥了。”

宴將軍作為梧桐樹上的一隻當事鳥,險些沒繃住笑出聲來。

為什麼有人能如此搞笑呢?一本正經的搞笑,實在是讓他有些忍俊不禁。

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這個人,說是儒將,但還是武將本性,從來安慰人不太擅長,於是想了想,道:“沒事,你也不是鳥,你是履,是……是鞋子。”

傅履:“……”

怎麼有些不對勁呢?

他輕輕哼了哼,哼唧唧的舒出一口氣,歎氣,“將軍,您說,我還想回梧桐樹上呆著,行不行?”

宴鶴臨趕緊勸他,“你是雙鞋子,還是彆上樹了吧。”

傅履疑惑的看向他,“你這句話怎麼聽著像是罵我啊。”

他琢磨了下,恍然道:“我覺得,我覺得你像是,像是罵我母豬不會上樹一般。”

就是那句臟話!

宴鶴臨心虛的解釋,“我沒有。我隻是順著你的話說罷了。”

傅履也沒糾結,又唉聲歎氣,“將軍,你真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