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1 / 2)

人心脆弱的時候,便喜信鬼神之說。折夕嵐和班明蕊走後,班鳴岐坐在榻上,拿著銅錢拋了一卦,測出了大吉的卦象。

他一點也沒有高興。這幾日的卦象實在是怪,出了大吉是大凶,出了大凶還是大凶,好似他怎麼算,這卦象都是凶的。

那就不算了。他痛定思痛,索性將銅錢和卦盤都放到了一旁的小箱籠裡。

不算就不會有大凶。

折伯蒼從他開始算卦就一直盯著他,好奇問,“表兄,這般不是自欺欺人麼?”

班鳴岐一本正經的解釋,“天欺你,人欺你,都是欺負。唯獨自欺欺人,是能讓自己歡喜的。”

折伯蒼摸了摸小腦袋,“您這說了跟沒說一般啊。”

班鳴岐笑起來,給他遞了一塊糕點,“我說了啊——我高興。”

折伯蒼接了糕點啃,點了點頭,“行叭,你高興就好。”

“阿姐說,人要活得歡喜一些才好,不能整日裡愁眉苦臉,這般會趕走財神爺的。”

班鳴岐:“你阿姐說的很對。”

折伯蒼卻歎氣,“可我們每天這麼高興,怎麼還是沒有財神爺來呢?好窮啊,都成窮高興了。”

班鳴岐好奇,“你跟你阿姐……你們,你們一直很窮嗎?”

折伯蒼點頭。

“窮的,不過比起那些沒有家的人,又好多了。至少我們有宅子住,再窮也有飯吃。”

聽說之前家裡更窮,但是自他記事起,家裡吃的沒斷過。比其他人好太多了。

雲州多窮苦百姓,阿姐說,怕是天下的乞丐都在雲州城裡堆著。

他想到這裡,不免一番雄心壯士,巴巴的站起來,認真道:“將來我考中了狀元,便要先在京都賺錢,然後把京都賺到的銀子都送回雲州去給窮人,我想讓雲州城裡的冬日不再死那麼多老人家,想讓雲州城裡沒有馬賊,戰亂,瘟疫,讓大家都吃飽穿暖,路上不再有凍死骨。”

大善樂為施,大智實為善。

這句話他一直記在心裡。

班鳴岐就很是欣賞他小小年歲有如此大的誌向,誇獎道:“你能有此覺悟,真是厲害。”

他將藏著卦盤和龜甲銅錢的小箱子抱起來,準備塞進另外一個更大的箱籠裡。因傷心的事情即將要被大箱子鎖住,所以語調也十分輕鬆,笑著道:“伯蒼,你是真的厲害,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沒有想這麼多——你怎麼會想到這麼長遠的事情?”

本是隨意一問,誰知道折伯蒼更加認真。小小的臉一片肅穆,放下手裡的瓜子,道:“我伯父和堂兄是戰死的,阿爹阿娘是得瘟疫死的。”

“我全家都死了,是被折家阿爹收養的。”

“所以,我希望世上沒有戰亂,窮苦,瘟疫,希望其他的孩子不用像我一樣。”

小兒說話,發自肺腑,一言一語都是自己曾經的家史,讓班鳴岐升起悲壯之心。

而後見折伯蒼抬起頭,頗為不解的看向他,“表兄,你為什麼不願意做官呢?多少人因為考科舉而苦讀一輩子卻做不了官。你那麼聰慧,可以考個狀元,為什麼不呢?”

折伯蒼之前聽明蕊表姐說過,表兄不願意做官,隻願意做個詩人。

做官難道就不能作詩了麼?

班鳴岐不知道怎麼回這個稚子,想了想,還是以大人跟大人對話的姿態回他,道:“我心不在官途,不在朝堂,而在書籍,在山水之間。”

他是個自由自在的人,不想為了官途而束縛自己。他看過父親的官宴,一群人推杯換盞,十分虛偽,拿著朝廷的俸祿,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朝廷的水不清,無數雙手在裡麵攪渾了偷東西,被人抓住了,他們卻冠冕堂皇的說水至清則無魚。

他做不了這般的人,他該清清白白的活著,就算是死,也要清清白白的死去。

折伯蒼就撐著一雙手看他,“表兄,願你能得償所願,也願我能得償所願。”

班鳴岐摸摸他的頭,“願神明庇佑。”

折伯蒼就笑,“表兄,你剛把神明裝進了箱子裡,現在又想讓他們庇佑啦。”

“做人不能這般貪心的。”

班鳴岐一愣,然後笑起來,“是,即便是我,也免不了貪心。”

……

另外一邊,折夕嵐跟著班明蕊回到帳篷裡,一直沒有說話。她方才哭過,眼睛是紅的,還有些腫,班明蕊什麼也沒有問,隻是取了一個熱雞蛋用白布包著,在她眼睛上麵滾來滾去。

折夕嵐被熱乎乎的雞蛋滾得眼睛舒坦,笑著道:“我從來沒有這般敷過眼睛。”

班明蕊,“你沒有的事情多了去——再過半月便是年節,還有院校,咱們兩個染指甲去吧?過年也不用習武,指甲長了不要緊,長指甲要用花枝染了才好看。”

“你看三姐姐和四姐姐,指甲染的多好看。”

折夕嵐見過京都的小女娘們染得姹紫嫣紅的指甲,確實好看。她閉著眼睛舉起雙手給班明蕊看,“我的手能染嗎?好像生了倒刺,算不得柔軟。”

怎麼不能!

班明蕊將雞蛋從她的眼睛前挪開,將折夕嵐的手舉到她跟前,“你自己看,你張開眼睛好好看看,你手掌薄,又修長,就跟詩裡說的一般。”

“染了指甲肯定好看——染個紅的吧,紅的看著心裡高興。紅紅火火的。”

這確實讓人心裡高興。折夕嵐聽她一邊說,一邊想象指甲上麵染了紅,心裡的傷悲就去了一些。

而後突然看向了帳篷門口。班明蕊就朝著門簾處喊了一句,“阿娘——”

五夫人應聲而入,笑著道:“你怎麼知曉我回來了。”

班明蕊去扶她,“我跟嵐嵐說話的時候,她突然看向了門外,我就知道你回來了。她耳朵靈。”

折夕嵐起身,笑著也去迎五夫人,“姨母,怎麼樣了?”

她問的是班三姑娘跟四姑娘。

兩個姑娘這次來狩獵依舊是相看人家的。大夫人和五夫人帶著相看了兩天,幾乎沒去乾彆的,隻不斷帶著她們在各家夫人們麵前露麵。

但毫無所成。

五夫人想起這個就歎氣,“她們兩個之前惹的笑話太多了,在京都已然是不行。嫂嫂這次也是想著將她們送去京都附近,今日相看的,都是有親眷在薊州,平州等地,到時候回來也容易。”

但是兩個姑娘不願意,一直露出挑剔之色。不是不回話,便是說些懟人的話,那些有心跟南陵侯府做親家的夫人們一瞧這架勢,知曉姑娘心裡不願意,便也沒了這種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