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2)

英國公老夫人在她壽辰那日能讓宴鶴臨去見折夕嵐,說明她當時已然同意宴鶴臨娶折夕嵐。她根本沒想過折夕嵐會拒絕。

在她看來,一個雲州邊城來的小姑娘,根本拒絕不了當世的大將軍,拒絕不了英國公之子,拒絕不了這潑天的權貴跟富貴,更拒絕不了情郎的這份深情。

無論是權勢,富貴,金錢,癡情,她家的鶴臨絲毫不輸京都的其他世家少爺,她沒有理由拒絕。

說句心裡話,若不是鶴臨曆經劫難歸來,她是不同意這門婚事的。但是當時她對鶴臨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於是隻能答應。她還想,若是折夕嵐不懂規矩,她就親自教導,若是折夕嵐不懂後宅,她就親自護著。

左右她身子康健,總能幫襯著點。

帳篷裡麵,英國公老夫人想起之前的念頭搖搖頭,歎息一聲,對宴鶴臨道:“可我能夠這般對她,是我心地不壞,不是心裡樂意。所以當時派小丫鬟打翻茶杯,領著她去後宅換衣裳時,我也曾悄悄瞧她一眼,心裡卻生出諸多不甘。”

“你是宴家最出息的小輩,你不該是這般的,不該是配這般身世的姑娘。”

宴鶴臨苦笑一聲,“我當時確實沒有想過這些,沒想過你們的意見,我以為我護著她就好了。但是當她拒絕我的時候,我卻能明白她的難處,我在前院,不在後宅,若是後宅之人誠心誠意為難她,我也護不到。”

京都多少婦人是無聲無息死在後宅的算計裡。他不懂這些軟綿綿的陰謀,她也不懂。她是雲州騎著烈馬的姑娘,可以射殺馬賊,但不會這些綿裡藏針的伎倆。

所以她想明白了,從不相信祖母,也不相信他。

英國公老夫人點頭,“是,她不適合做英國公府的三少夫人。我不認可她,並不是我否定了她這個人,而是她身份見識不夠。”

她嚴肅的道:“鶴臨,你即便娶了她回來,我隻將她看做是你喜歡的一隻寵愛的小貓,小狗,因為我足夠喜愛你,所以愛屋及烏,對你的小貓小狗也願意看顧。”

她歎氣道:“我出身世家,難免傲慢,所以如此帶著偏見。但我也不是一般的後宅婦人,也算是曆經三朝的人了,我也能看得出什麼樣的姑娘能擔得起英國公府的擔子。”

她認真的對宴鶴臨道:“我同你從頭說到尾,將我的心思說明白,也是想打消你和她的疑慮,我此時,可以跟你和她保證,我定然不是將她看成一隻小貓小狗般了,我是將她看做可以跟你同肩並行,可以抵起英國公府半個府邸的女子。”

“你去跟她再談一談吧,她的顧慮,她的擔憂,我都可以幫她解決。”

“鶴臨,此時,我是在為你聘佳婦,而不是為你娶一個你喜歡的金絲雀。”

宴鶴臨心裡歡喜,麵上帶出來,“祖母,有您這句話,我覺得她應該會鬆一鬆主意。”

英國公老夫人笑起來,“你去吧,去把我的話說給她聽。我知曉,這般的姑娘需要人尊重,我們便給足她尊重,且我此時也是真心誠意的聘娶她。”

她站起來,拉著宴鶴臨的手道:“男子追女子,便要靠著一股氣。你若是聽她的,隻想著默默護衛她,不去擁有她,這才是對癡情的辱沒。”

宴鶴臨笑著道:“縱然她說的決然,但是孫兒也沒有放棄。隻是……隻是有些事情想要解決了,她安心了,不用擔驚受怕了,再拿著這份誠意去見她。”

英國公老夫人雖然不知曉是什麼事情,但勸道:“姻緣這種事情,哪裡能等得,我想通之後,已然跟你父親說了,你父親也同意,我這才跟你說。”

“英國公府同意這門婚事,你隻需要用你的誠意去說服她便好。”

宴鶴臨受教,而後問:“祖母,母親知曉此事嗎?”

英國公老夫人搖頭,“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但她應當會為你高興。為娘的,你又是這般的境況,她不會反對的。”

宴鶴臨想了想,“我先去找姑娘說,而後再修書一封給母親快馬送回京去。”

他站起來便走,可見是急不可耐了。英國公老夫人就笑著搖頭,“傻小子,還等什麼……他平日裡也不是這般會等的人,這回許是太珍惜了,反而不敢莽撞衝動。”

她哪裡知曉,宴鶴臨這是被盛長翼帶進溝裡去了。

他回京之後跟姑娘第一次見麵,便因隨遊隼驚傅師師馬的事情跟盛長翼搭上了話。

而後便覺得盛長翼說姑娘如今已經是驚弓之鳥,必然要安撫好才行。

姑娘謹慎多,警戒強,盛長翼說的確實有道理,即便知曉他也有賊心,卻也因兩府利益和共同的敵人是隨遊隼選擇聯手,結果卻被帶進了陰溝溝。

他這般不爭不搶,直接讓折夕嵐快快的選好了班鳴岐。

其實,他也沒能想到折夕嵐能這般快的選好。從臘月初八英國公老夫人生辰到現在,也不過是過去了十一天而已。

十一天,彆的姑娘許還在傷心他和她的緣分,她卻收拾好心情,選好人,拋了手絹。

她實在太快了,導致眾人都很懵。

除去傅履那個傻子,盛長翼明顯也緊張多了,隨遊隼直接繃沒繃住。就連他自己,也願意接受祖母的勸導,不搞盛長翼那一套慢慢為她清除危險的路子,想要直接了當的再次說出自己的心意。

哪怕他現在去說,也會驚著她,嚇著她。

他走到門外,舒出一口濁氣。在這一刻,他竟然覺得隨遊隼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感情之事,不能成佛。菩薩高高在上,即便受她尊敬,歡喜,卻也屁用沒有。

他大步向前,朝著南陵侯簾帳前走去。

另外一邊,隨遊隼也在聽他的“好心”姨母說折夕嵐的事情。

隨遊隼的母親娘家是宿州世家寧家。當時嫁到京都來,十裡長街嫁妝,兩柄先帝賞賜的玉如意開道,帶著無數的嫁妝在一片吹打聲裡進了隨家的門。

隔年,他的姨母也嫁到了京都的林閣老家,成了如今的林家宗婦,掌林家後宅大小事宜。

但跟隨母的溫婉不同,林姨母整個人都帶著功力,偏激,野心勃勃。

隨遊隼記得母親說過,姨母若是男兒郎,便沒有舅舅的事情。這些年裡,姨母雖然嫁了人,卻依舊插手著寧家的事情。

但隨著林家林老大人的告老還鄉,林家現在的家主,也就是林姨母的丈夫,隻做了個禮部侍郎,林家已然不同之前一般有權勢。

因著隨家的關係,林家算是太子的屬臣,但是太子自己也受束縛,林大人為人不聰慧,所以並不得重用。在侍郎一位上再升不上去。

但是兩年前……兩年前,林大人升了禮部尚書。

隨遊隼的目光刺人起來。

兩年前,母親和小妹被殺,倒是便宜了這些人。

他們一個個的求著他以大局為重,一個個的讓他想想以後,他們收回了隨家給他的權利以此來束縛他,卻又想用他,覺得他是隨家人,而不是寧家人,還想著他光宗耀祖。

他們說,太子和皇後不壞,隻是失手,隻是意外。這事情不能說,若是說了,隨家再無退路。

他還記得自己要拿刀進宮去砍了太子,父親卻拿著繩子捆了他在床上。他嘶吼著問父親為什麼,父親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隻說了一句話。

“陛下默認了。”

“他們說你母親和妹妹病了,我當時覺得不好。進了宮,卻見帷幕重重。”

隨父癱坐在地上,捂著臉,痛哭道:“薑太醫正在給你母親和妹妹號脈。她們躺在床上,有紗帳遮著,隻伸出手來。那根本不是你母親和妹妹的手。”

“陛下身邊的張公公站在一邊跟我說:‘夫人跟姑娘感染風寒,陛下知曉後十分擔憂,便讓老奴來瞧著’。”

隨父:“你應當知曉這是什麼意思。”

隨遊隼當然知曉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不準太子出事的意思。

他問父親,“所以,我們就不報仇了嗎?”

隨父沉默了一會,問他,“你怎麼報仇呢?殺了太子麼?”

“隨家一百三十多口人,跟著你母親和妹妹,跟著你一塊去死麼?”

隨遊隼從未在那一刻,恨父親超過恨太子。他惡狠狠的看著父親,“你這般做,跟太子的幫凶,跟親自殺死母親和妹妹有什麼不同?”

隨父沉默,但是問他,“你又如何保住這一百三十多口人呢?”

“你母親隻生了你和你妹妹,但是你其他的庶兄弟們,姐妹們,還有你二伯一家,三伯一家……你如何護得住他們呢?”

隨遊隼冷笑,“為何我們還是要護太子,為何我們不能投靠四皇子?”

“皇後和太子想要用妹妹牽住我們,不就是因為我們並沒有跟四皇子為敵麼?”

隨父卻看著他道:“你難道真不明白陛下的意思麼?”

“太子想用你妹妹為側妃來進一步套牢我們,但是陛下卻不願意。你母親和你妹妹死了,陛下不交出太子,一是還沒想舍棄太子,二是樂見其成我們跟太子徹底鬨崩。”

他說,“我們隻能是護衛陛下,不能再去碰四皇子了。若是真敢伸手,一旦陛下發現,跟我們殺太子有何兩樣。”

他緩緩的站起來,去解開隨遊隼身上的繩子,“生和死,都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遊隼,你身在朝中,必須要明白這一點。”

“你恨我,我卻不得不告訴你,從今以後,我們不能遠離太子,還要更加親近他。”

“他不敢用我,卻敢用你。若是將來有機會,我們可以殺了他。但不是現在,遊隼,你要忍住。”

忍住,如何忍住?

他忍了兩年,卻越來越看不見希望。

他陰鷙的看向林姨母。母親和妹妹的死,除了父親和他知曉,便是林姨母。她確實是個聰慧的女人,她太熟悉阿娘了,也太熟悉皇後了。

父親說,阿娘死後,林姨母晚上直接掀開了母親和小妹的棺材。

父親便把此事告訴了她。

皇後和太子不知道林姨母知曉此事,她也沒有說出去。她反而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她跟父親說,此事已然難以去報複,不如趁熱打鐵,先把好處拿了。於是,林大人升官了。於是,隨父也升官了。於是,大家皆大歡喜。

隻要母親和妹妹死去,隻有他被當成個被補償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縱容。好似這般,他們就能原諒了自己。

隨遊隼的目光再度陰沉三分。

關於姨母知曉母親和妹妹死因的事情,都是父親跟他說的。他最初沒有查,但後來卻覺得不對勁。

父親那般的人,為什麼這麼信任姨母。

直到,他看見了父親和姨母見不得人的一幕。

他靜靜的看著,並沒有打擾。他隻是越發覺得大家都該死去。

都該死去,他也要死去。

他看著還在說為了補償他的隱忍,突然勾起了嘴角,“姨母,你要如何為我聘娶她?”

林姨母笑著道:“這還不簡單?她昨日是駁了太子的麵子,是雲王帶來的人。但一介女子,雲州小官之女,有何威脅?不過是枚棋子,對付她被陛下發覺,那才叫中了他們的計策。”

“我本想著,你若是喜歡,還不如納了她做妾室。但她畢竟是雲王世子帶來的,父親又是陛下麵前現在能記得的人物,青州通州之女,做妾不合適。”

“我便想著,不如就娶了她。你若是日後厭惡了她,我也有法子讓她讓位。”

隨遊隼聽完,姿態懶散起來,他笑了笑,“姨母,你若是真能為我求娶她來,我真是求之不得。”

“隻是姨母,我怕你求不來。”

林姨母也笑,“遊隼,婦人的手段,遠比你想象的厲害得多。”

隨遊隼轉身,一邊走一邊道:“那我就恭候姨母的喜信了。”

他撩開簾子走出去,一束光刺眼而來,他眯了眯眼睛,突然笑起來,看著天自言自語道:“強娶麼——小山風,你的那兩位護身菩薩,可彆讓我失望啊。”

收拾他這般利索,收拾姨母該是什麼畫麵呢。

他嘖了一句,慢吞吞的朝著南陵侯府的帳篷前走去。

“我可不是菩薩,我都要死了,得在死前要點好處啊。”

愛也好,恨也好,記住他就行。

……

而此時,折夕嵐一點也不知道他們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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