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2 / 2)

班鳴岐一邊上馬一邊道:“我前幾日去了,表妹沒有見我。”

他知曉,她當時正忙著給隨遊隼下葬,挪墳。

她麵無表情,讓她看起來不像是山間的隱士,反而像是一個絕情客,他心裡儘然寫的是悲情詩。

便不敢打擾他,隻每日寫信去,還送些小糕點,萬望她高興些。她也回些隻言片語,卻並未多說什麼。

班鳴岐知道,她正經曆生死離彆,並未有心思談情說愛,但是他又怕她一味傷心——還是為隨遊隼傷心。

他也感慨隨遊隼的死,可那畢竟是情敵。他此時就很好奇盛長翼和宴鶴臨。

兩人怎麼對她這般為隨遊隼忙前忙後又是怎麼看的。

沒一會,他就知曉了。

他們根本沒有時間想。宴鶴臨以殘損身軀重歸朝堂,盛長翼忙著帶兵清算廢太子一係的兵馬。

——此消息是蕭夫人告訴他的。

至於蕭灼華為什麼知曉這個,則是因為今日他來的不巧,折夕嵐去了康定長公主府。長公府女長史來時便說了此事。

她如今是要為康定長公主辦事的人,女長史為表親近,來時也與她多說話,蕭灼華也不恥下問,再過幾日,她就要去康定長公府上做事,正在忐忑不安中。

大夫人來了,她便拉著大夫人說話,也沒管班鳴岐。班鳴岐一個人呆在院子裡,突然之間就生出一股寂寥和彷徨。

人有千般,樹葉從不相同,他是這般的人,跟盛長翼和宴鶴臨完全不一般,表妹會不會看不起他。

正在想,就見外頭有腳步聲響起,一個同樣拄著拐杖的人走了進來。

傅履一見他就高興的喊了一聲,“班狗!”

班狗……

班鳴岐就不忐忑了。

他想,他再怎麼也是隻鳳凰,比這雙鞋子強。

“你怎麼來了?”

傅履就有些傷心:“冬狩之後,我阿爹阿娘就再不準我出院子了,我阿爹下手真重,將我捆了起來,我沒法子,隻能憋屈的活著,等到現在,我阿爹才鬆口讓我出來。”

他一出來,就來看嵐嵐了。他道:“隨遊隼死了,嵐嵐肯定很傷心。”

班鳴岐挑眉,“你不罵他隨狗了?”

傅履哀戚,“人都死了,就不罵了吧。”

一句話,兩人都沉寂了下去。

等折夕嵐回來之時,便見兩人俱都沒有說話,笑著道:“你們等等,我去喂一喂小花。”

小花就是盛長翼送的幼崽虎。被折夕嵐抱在懷裡露出舒坦的模樣,讓傅履和班鳴岐倒是羨慕起來。

傅履等她走了,還小聲的道:“你瞧,嵐嵐這次沒罵我,是不是喜歡我了啊?”

班鳴岐:“……”

“我與表妹即將定親。”

傅履:“不是還沒定親麼?”

正說著,班明蕊就來了,笑道:“傅少爺,你的另外一條腿想斷了麼?”

傅履哼哼唧唧的,“被嵐嵐踢斷的腿——你們擁有過麼?”

驕傲!

滿京都隻有他一人擁有如此淑榮。

班明蕊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傻得可愛。此時折夕嵐正好拿了肉過來,然後坐下,一邊喂小花一邊道:“大黎又要有戰事了。”

傅履和班鳴岐都嚇了一跳。班明蕊也趕緊問,“怎麼的?”

折夕嵐倒是淡定的很——她在康定長公主府裡已經驚訝過了。隻是歎息一聲,“青州叛亂了。”

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便又要迎來大亂了。

她道:“先是我阿爹送了密信來朝廷說青州叛亂之事,而後就是收到了八百裡加急的消息,青州確實兵亂了。長公主找我過去,便是說此事的。”

班明蕊皺眉,“你爹?”

折夕嵐:“是啊,聽聞是去了青州之後,便得知青州叛亂的消息,於是千辛萬苦送了密信出來。但密信送的過程過於曲折,最終送來之時,也沒用了,青州叛亂的信也加急送了來。”

班鳴岐大吸一口氣,“這,這該如何是好?”

折夕嵐搖頭,“不知。但總歸咱們做不了什麼,隻能靜待消息。”

她道:“雲王世子爺主動請旨帶兵平叛,陛下已經允諾了。”

傅履:“怎麼會是他去?”

他的本意其實隻是有些抱怨——畢竟是情敵,他去建功立業,成為一個英雄,想來嵐嵐就更看不起自己了。

但是折夕嵐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按照自己的思想解釋了一遍,

“新帝剛剛登基,廢太子一係的人死得太多,他正無人可用。雖然手裡還有幾位將軍可以派出去,但是卻不敢遣使出所有的人,於是人就少了起來。”

她想起史書上麵寫的,道:“曆來藩王造反,不會隻有一州之亂,怕是接下來還有其他的藩王起義。即便他們的世子在京都,但是此時卻是無足輕重的。”

“青州世子已然被關了起來,可青州既然敢反,哪裡還會顧上他。”

“所以陛下不敢派所有的兵力去青州,總要留一手的。”

繼而道:“一州亂,天下亂,他尚且需要人,雲王世子就很合適。雲州就在青州旁邊,地形相似,雲州兵馬想來已經過去一些了,可雲州的兵馬卻不能全部挪去填青州的窟窿,隻能從其他的州去借。”

雲州挨著金國,金國虎視眈眈,知曉大黎亂了,怕是要趁火打劫的,所以雲州之兵不能少。

她忍不住拿出手指頭沾上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青州左邊靠著俞國,右邊是應州,下麵是禹州和蜀州,想要打到京都來,最快的是往右邊打。”

“應州右邊是薊州,薊州雖為一州,兵力也強,但畢竟地方不大,一旦跨過薊州,便能直取京都,我想著,薊州的兵和應州的兵不能撤,隻能將禹州和蜀州的兵往青州打,這般才能喘息。”

她凝目,“也不知曉我說的對不對——今日世子爺說青州戰勢的時候,我有些沒聽懂。”

傅履就先懵懵的聽她說了一通,然後聽見世子爺三字,瞬間來了精神,看向班鳴岐:“班狗,你也太沒用了!”

都看不好人!

班鳴岐卻垂頭沒有說話。表妹說的這些,其實很淺顯,並未是什麼深奧之語,他自小讀書厲害,也不蠢笨,自然也能分析出更好的來。

但是她卻能從青州戰勢想到這麼多,他卻從剛剛聽見之後,便沒有想過國將如何。

他向往的是山間隱士的日子,但國亂起來,他真的可以做到嗎?

表妹適應能力太好了,他有些……有些跟不上。

傅履卻還在扯著他的袖子挑撥離間,讓他實屬厭煩,看看天色有些不早,他道:“我就先回去了——”

大夫人早已經回了。

折夕嵐就送他出去,“表兄,青州戰事起了,我阿爹那般的人,定然是操心百姓去了,回信若是沒回,我想請姨母替我做主,我們儘快將親事定下?”

班鳴岐心裡湧上一股喜意,卻又沒有那般喜歡,他坐在馬車上細細回想,這喜意裡麵還帶著淡淡的心酸。

她的眸子裡麵太冷靜了。

她雖然是笑著的,可是這種笑,不是他想要的。

他深吸一口氣,而後剛走出一段距離,就見傅家的馬車追了出來。

“班狗,班狗——你被打了嗎?”

班鳴岐撩開簾子看了他一眼,便見他的臉腫了起來,頗為對稱,像極了豬頭。

他好笑道:“你又說了什麼話惹她?”

傅履冷哼一聲:“不告訴你。”

傅家的馬車揚長而去,班鳴岐落在後麵,竟然也起了一股比較之心,於是跟了上去,然後就被巡城兵攔了下來。

——縱馬行街之罪,也是要罰銀的。

但這兩個人他們也不敢罰,隻請他們慢行。可南陵侯和傅大人還是知曉了,回去就收拾了一頓,將人罵得抬不起頭。

“如今天下將要大亂,事情繁多,我哪裡有時間管你這些,你可長點心吧!”

這話一點沒錯。沒幾天,這個“將要大亂”便變成了已然大亂。大黎十八州,先是青州叛亂,而後像是有預謀一般,南邊的越州,南州,東邊的魯州和檀州都亂了。

檀州尤為嚴重。檀州有一縣是臨著京都北郊的,於是兵力都被派去了那邊駐守,可京都裡麵卻也不安定起來,不知不覺之間,竟然有無數的宵小出來作亂,二月初三,竟有一支京都巡防營的兵叛變,打著廢太子的旗號想要攻破京都,整個京都城裡徹底亂了。

家家戶戶關閉門窗,南陵侯將老小都送去了蕭府,他自己出去勤王了。

班鳴岐腿傷已然好了,但他手無縛雞之力,見折夕嵐和班明蕊以及伯蒼都背著弓箭,拿著大刀跟門房和護衛商量護衛家門之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大夫人以淚洗麵,怕南陵侯出事,蕭灼華相勸,倒是折夕嵐鎮定自若,道:“這不算什麼。”

跟雲州比起來,這真的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