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船中逃出的人們都離開了,明哲保身是這些人最擅長的求生之道,留下來的也隻是芥川龍之介和他的妹妹與同伴,以及中原中也和少年一二與其他幾個孩子。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夜色中的貨船沉默得像一潭死水,就連被風帶起波濤的海麵都更有活力,太宰治這樣問著,試探性地看向吉田鬆陽。
皺眉思索的男人摸出手機,道:“報警。”
“……?”太宰治眨了眨眼,難得有點失語,“可是這要怎麼說……而且還有吃人的怪物。”
“這就是大人要煩惱的事了。”吉田鬆陽按下幾個數字,猶豫了一下又換到短信界麵,快速打了幾句話上去,將手機放回口袋,雖然是這樣說的,但也很耐心地解釋,“我的老板最近和政府打過交道,這裡遠離擂缽街,他們不會拒絕抓捕外地的犯罪分子的。”他說,“至於那個怪物……沒有人會發現,活下來的人說出也得不到信任。”
雇傭兵被體內伸出的手捏爆心臟,當場死亡,另外兩個詛咒師也眼看就要死了。檢查現場也隻會當作惡人之間發生內訌。
更何況……
“回去吧。”吉田鬆陽說,“大家都很受驚,你有回去的地方嗎?”他的表情可以說是正常的、成年人對孩子的擔憂,大概下一秒要是太宰治說沒有就會邀請他到自己家暫住。
“有是有……”太宰治說,臉上流露出輕微的不情願,“但真的好不想回去哦。”他雙手插兜,蹦蹦跳跳地轉過身,“那我就先走了,之後再見,好心人先生~”
“再見。”男人溫和地說,“路上注意安全……要我送你嗎?”
“不用——反正你還有那麼多人需要關心吧?”這樣說著的少年跑遠了。
——更何況還有太宰治,森鷗外會知道的;既然是想乾大事的大人,為此掉點頭發也沒什麼吧。
“先去我的住處,讓大家休息一下吧。”目送太宰治的背影漸漸消失於霧氣之中,吉田鬆陽轉過去查看孩子們的狀況,因為受驚和環境惡劣,有幾個看上去要發燒了,他有點擔憂地說。
大家都同意了。
吉田鬆陽解下羽織,抱起兩個身體較弱的孩子,他們一起離開碼頭。
……
吉田鬆陽的住處已經與之前是犯罪團夥的據點截然不同,燈光溫暖明亮,與夜晚格格不入。
“中原君,桌上有糖果,給大家分一點,麻煩你了。”在進廚房前,男人這樣拜托了少年,“甜食能撫慰心靈。”
橘發少年呆了一下,看向桌上一大兜零食和糖果,又看一圈在沙發上身體緊繃不敢動彈的幾個孩子,嘀咕著認命地去分了。
“給,兩個芥川。”握住妹妹的手的芥川龍之介被塞了兩人份的糖與零食,中原中也分得很認真,自認是在場人當中年齡最大的,本身也習慣了保護他人,他對這些孩子充滿了憐愛。
然後他轉身看向少年一二以及另外的同伴,表情嚴肅:“你們怎麼會被抓住的?不是警告過要注意安全了嗎?”
“抓我們的人也有異能……”少年一低聲解釋,捂住後頸,“他們太厲害了。”
“對不起,中也。”少年二誠懇地道歉,“我們沒有聽話。”
另外四個孩子也垂著頭不說話。
中原中也歎口氣,道:“也不是指責你們……”
他看了廚房一眼。
吉田鬆陽在擂缽街住下已經半個月,他見過對方使劍,一瞬間就將不懷好意的人的武器給斬斷,這麼厲害的人,白天裡會去工作,不離開就會和擂缽街湊過來的孤兒們說話,給他們念故事,分出的糖果也很美味。
對方偶爾會和他提起自己的工作——正在建設中的學校教師,孤兒院的孩子們會在裡麵學習。
雖然有意識的幾年一直待在擂缽街,但因為那種遊離於外、不可融入的孤獨感和對自己身世的探知欲,中原中也是接觸過擂缽街之外的人、並觀察過的,並知道對他們這樣的孩子來說,在擂缽街的人生完全是不正確的未來。
擂缽街是政府都不管的地帶。老實講,在今晚的事情過後,他心動了。
果然還是問問吧……羊之王憂心忡忡地想。
將袖子挽起的男人端著熱氣騰騰的砂鍋出來,臉上笑容溫柔。
中原中也看著他,下了決心。
——————
翌日淩晨,橫濱沿岸的某個小碼頭開來了警車,外地來的罪犯被押上車,死去的人被隨意地扔進了裹屍袋。
海邊本就人跡罕至,更何況是淩晨。
萬世極樂教派來的信徒和吉田鬆陽站在一起,遠遠地看著這幅畫麵。
“辛苦你了,玉川先生。”淺棕長發的男人雙手攏在衣袖裡,微笑著向玉川道謝。
“哪裡,這是我應該做的事。”玉川慌忙地說,“教祖大人特意要您注意安全,吉田先生還請保重。”
玉川隆誌原本是盤星教的信徒,在童磨上位後,為對方的教義和舉動欽佩,率先帶著熟悉的信徒們與新成君接觸,並認真地為萬世極樂教做事。
他在前不久被派來橫濱,用百分之百的熱情與政府人員接洽,並規劃之後的救助站建設,與吉田鬆陽接觸頗多,對這位被教祖親自招聘的男人,從一開始的輕視轉為了尊敬。
“讓教祖費心了。”吉田鬆陽說,“不用擔心。”他彎起眼睛,“希望之後的事能正常進行。”
“肯定可以的!”玉川說。
他們轉身離開,交談起接下來要做的事。
…………
上午九點。
破舊的小診所內。
“鬼舞辻……”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放在桌上的手動了動,露出思索的神情,“沒聽過的名字呢,還是醫生?”
在被港口Mafia招攬之前,森鷗外是橫濱的地下黑醫,從接待的各種顧客那裡獲取情報,名為“鬼舞辻”的男人、同為地下醫生,從來沒聽說過。
他對麵的黑發少年在椅子上踢腿,不耐煩道:“反正我隻聽到了這個——森先生,真的好無聊啊。”
收回思緒,森鷗外暗自歎氣,苦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虛閣下非常受首領信任,地位都比乾部還要高了。”
“好沒用!”太宰治抱怨,“他也不是乾部,首領到底是怎麼想的?”他說著這樣的問題,卻也並不想要回答,從椅子上跳下來,“你自己煩惱去吧森先生……我去找好心人先生了!”
“我聽說過哦,貌似比我這樣的醫生還受歡迎……”無視少年聽到這句話後故意表露的惡寒神色,男人不動聲色地繼續說下去,“劍術高手為什麼會在擂缽街呢?真是讓人對原因感興趣啊。”他看向少年,“太宰君,想去學校念書嗎?”
診所裡的空氣陷入了沉默。
“……”太宰治看著他,震驚地睜大眼睛,“好厚顏無恥,森醫生!”他控訴道,“我留下來可不是為了被你像監護人一樣看顧的!”
“我走了!不要再來找我了!”甩下這兩句話,他跑出診所。
“誒呀誒呀……”留在診所裡的男人苦惱地搖頭歎氣,“果然是小孩子呢。”
他的神情並不輕鬆。
港口Mafia裡的虛讓人捉摸不透,不得不止住計劃謹慎觀察;政府那邊似乎開始對救助活動感興趣了,那個擅長劍術的男人,又是為了什麼才來、被誰盯上了?再加上血會製造怪物的“鬼舞辻”……
要查的東西很多,他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沉悶氣息。
………
上午十點。
思前想後想了一晚,第二天中原中也眼底都帶著黑眼圈,和“羊”的基地裡孩子們說了一聲後,他去找吉田鬆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