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10.2二合一(2 / 2)

趙晦還以為她生氣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人推了他一把:“還不快追,傻小子!午膳記得給我家師妹打倆雞蛋啊!”

趙晦連忙點點頭,傻笑著追了上去。

楚溪客不禁露出老父親的笑。

讀書求學的地方本該如此,友好,純粹,包容,有辯論但基於學術,有分歧但容得下百家爭鳴,這才是象牙塔應有的風氣。

……

嚴子君站在台階上,笑眯眯地調侃:“一刻鐘前我就聞到了粥香,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影,還以為呆小崽走到門口又迷路了,原來是看小娘子看呆了!”

楚溪客也不解釋,順著他的話說道:“可不是麼,難得在太學見到女學生。唉,若是太學能放開招生,不限製女子入學就好了。”

嚴子君朝他擠了擠眼:“若這是小崽希望的,那就多多努力吧!”

“噤聲,小心隔牆有耳。”季清臣彈了下嚴子君的腦門,把兩人讓進屋內。

薑紓剛淨了手,坐到桌邊。

楚溪客也洗了洗手,把飯菜一樣樣端出來。

薑紓喜歡的蓮子百合粥,嚴子君喜歡的鹵鵝肝,季清臣喜歡的紅燒茄子,還有大家都愛吃的鴨血粉絲湯、糖醋丸子、糯米排骨、藕荷蝦仁,可以說是照顧到了所有人的口味。

嚴子君眼睛都直了:“除夕大餐我都沒吃得這麼豐盛!”

“堂堂太學博士,窮成你這樣的也不多見。”季清臣一邊毒舌,一邊舀了一大勺糖醋丸子到他碗裡。

嚴子君吃得兩腮鼓鼓囊囊,含混地說:“我還有一大家子要養嘛,你瞧著,等我阿弟阿妹大了,都來孝順我,你就眼紅去吧!”

“嗯,我等著見證‘農夫與蛇’的那一刻。”季清臣嘖了一聲,順手抹去他嘴角的油漬。

楚溪客暗搓搓挪動屁股,湊到薑紓身邊:“阿爹,你日日對著兩位世伯,不酸嗎?”

薑紓微微一笑:“無妨。”

“你是無妨,賀蘭那家夥來一次就頂十天半個月的了!”嚴子君嘖嘖感歎。

“彆給我提他,影響食欲。”季清臣皺著眉,一臉嫌棄。

楚溪客暗搓搓打聽八卦:“我準阿娘到底乾了什麼事,把自己的人緣搞得這麼臭?”

嚴子君一臉望天的表情,幽幽道——

“因為沒跟忘書分到一個班級,就一劍劈斷國子學的大門,算嗎?”

“忘書被蚊子咬了一個包,就喪心病狂地丟了一百隻青蛙進來,吵得所有人半夜睡不著覺,算嗎?”

“忘書因為長得太好看被人寫小紙條調戲,就把所有嫌疑人扒光了丟進水渠裡,算嗎?”

“哦,對了,因為單方麵把清臣當成競爭對手,就時不時使個計策,讓清臣的祖父把他打一頓屁股……關鍵是屁股,不是手心啊,背脊之類的,是扒了褲子打屁股。”

“閉嘴,吃飯。”季清臣夾了塊紅燒茄子塞進他嘴裡。

嚴子君笑眯眯嚼著茄子,總結道:“最招人恨的,還是他把我們的‘國子學之花’——薑小郎君拐跑了,轉頭又去跟彆人定親!”

嗯?

臭阿娘跟彆人訂過親?

什麼時候的事?

楚溪客八卦的小雷達嗖地一下豎起來。

“閉嘴,吃飯。”這次,輪到薑紓出手了。

嚴子君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把臉埋到飯碗裡,無論楚溪客怎麼使眼色都不肯再說了。

為了消滅他旺盛的好奇心,薑紓轉移話題:“你可知,那些明明人品尚可、學識也不錯的太學博士為何要出手幫助董玨?”

楚溪客果然提起興致。

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董玨總不會給他們塞好處費了吧?以那些博士的家世,不該瞧上董玨那仨瓜倆棗啊!

“是為了科舉名額。”薑紓說。

太學中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每年參與科舉的名額都由諸位博士、助教、典學和直講推薦,一位博士可以推選十名學子,助教可推選五名學子,典學三名,直講一名。

自前朝起,世家與寒門便爭鬥激烈,這種風氣從朝堂延續到太學,世家推選世家子弟,寒門抬舉寒門學子。這就意味著,倘若太學中多一位出身寒門的博士,每三年就會多出十個寒門進士。

“董玨雖不受家族重視,但董氏在臨川到底是郡望之家,而董玉卻是地地道道的寒門,並且他在太學讀書期間,也堅定地表現出了為寒門發聲的立場。”

所以,才有了這場禍事。

“沒必要啊,太學中這麼多人,那些人為何隻針對董先生……”

說到一半,楚溪客突然怔了怔,驚訝道:“還是說,他們會用相似的辦法對待所有想要考取太學直講的寒門學子?”

薑紓肅然點頭。

以前任國子祭酒為例,遇到有才華的寒門學子想要考取直講的時候,他會先行利誘,比如保舉對方去外地做個小官,或者去洛陽、秦州等地的書院。若利誘不行,則改成威逼,這種時候十有八九的學子就會妥協。

偏偏董書生一根筋,聽不懂暗示,又一心想留在太學教書,這才遭此橫禍。

當然,以前任國子祭酒為首的那些世家一派,隻手遮天了這些年,也萬萬沒想到,他們最終還是栽在了董書生手上。

……

楚溪客心裡沉甸甸的。

鐘離東曦過來接他的時候,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嘰嘰喳喳地念叨這一天的新鮮見聞,而是有些低落地把頭靠在鐘離東曦肩上,半晌沒說話。

“都知道了?”鐘離東曦摸摸他的頭。

“你也早知道了吧?”楚溪客反問。

兩個人一起生活久了就是有這樣的默契,根本不需要多說,隻需短短一句話甚至一個字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鐘離東曦安慰他:“好在,一切真相大白,那些人遭了報應,對於董書生來說,餘生或可釋然。”

“怎麼能釋然呢?原本前程無量的人生,就這麼被那些滿腹陰謀的人毀了。”楚溪客氣憤道。

鐘離東曦看著他,意有所指地說:“鹿崽若想改變這一切,不是沒有辦法。”

楚溪客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又慫了,生硬地轉移話題:“不過,也有一個好消息。”

“是什麼?”鐘離東曦笑笑,沒有糾纏。

“阿爹跟我說,因為這次牽連到的博士和助教太多了,太學會在月底舉辦一次直講選拔,董先生可以考,若能考過還能留在太學教書,算是對他的補償吧!”

“這還真是個好消息。”鐘離東曦不禁笑了笑。

楚溪客的心情也不由好了些,說:“不如我們現在就去通濟坊告訴董先生吧,順便還能蹭一碗丸子湯做晚飯!”

鐘離東曦自是點頭說好。

牛車轆轆而行,車內一派安然。

楚溪客終於有心情念叨閒話了:“阿爹還問我,想不想到太學讀書,倒也不是為了什麼寒門名額吧,就是想讓我長長見識。”

“那鹿崽想嗎?”鐘離東曦問。

楚溪客有些為難:“我也不知道。”

說實話,還是有點想的。他穿書的時候還不到十八歲,剛高考完,都沒上過大學,如今看到雲竹在太學有那麼大的轉變,還有了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其實挺羨慕的。

“可是,我又沒那麼聰明,也不想考科舉當官,去了太學能有什麼用?”

其實,他更擔心的是回回考試墊底,再給薑紓丟人。

後麵這句楚溪客沒好意思說出口,畢竟當著自家男人的麵,還是得要點麵子的不是?

即使不說,單是看著他心虛的小模樣,鐘離東曦也猜到了。他輕笑一聲,體貼地沒有拆穿他。

一時間,車廂裡安安靜靜的,隻能聽到車輪軲轆轆的聲音,長長短短,很有節奏。

楚溪客聽著聽著就困了,頭一晃一晃地碰在鐘離東曦肩上。

鐘離東曦便攬過他的肩膀,輕輕放在自己腿上。

為了方便楚溪客隨時打盹兒,鐘離東曦把原本的木製座椅拆了,改成了一張短榻,綿軟的褥子和抱枕都是依著楚溪客的喜好來的。

楚溪客便自然而然地踢掉鞋子,蜷起腿,枕上鐘離東曦的腿,鼻翼間嗅到的是熟悉的蘇合香,臉便忍不住埋過去,像隻小狗崽似的,一拱一拱地嗅聞。

期間,動作有些大了,衣服掀起一截,肚子有點涼,楚溪客胡亂扯了扯,緊接著,鐘離東曦就搭過來一條小羊絨毯。

毯子顯然是中午剛剛曬過的,沾染著陽光的氣味,暖烘烘的,也有點乾,楚溪客清了清嗓子。

然後,便有一杯蜂蜜柚子茶遞過來,茶盞中放著細竹節做的吸管,楚溪客眼睛都沒睜開,就喝到了甜甜的香飲子。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還假裝睡著,打起了小呼嚕。

如果他此刻願意抬頭看看的話,就能看到鐘離東曦臉上的笑意,是他最喜歡的那種,明豔動人。

鐘離東曦笑著說:“其實,倘若鹿崽願意到太學讀書的話,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我以後就可以日日接送你上下學了。”

楚溪客嗖地一下抬起頭,被男朋友接送上下學,這不是純愛小甜餅裡才有的情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