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的生活,貴族的身份。
這些都不是塞倫真正看重的。
他重視的是:宮廷畫師的超然地位,讓他能夠在王城的核心區域暢通無阻。
除了王室的私人居所要得到允許才能進入,其他地方都對他敞開了大門。
對於鮫人之國這樣一個藝術至上的國家,宮廷畫師即使闖入了機密會議,會議的成員也會停下議程,讓畫家隨意作畫,還會為了自己能夠入畫倍感榮幸。
在這樣的身份加持下,配合林成實的上帝視角,塞倫很快就打聽到了那個他處心積慮想要接觸之人的消息。
鮫人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以智慧的頭腦和高尚的品行深受民眾的愛戴,眾望所歸的公主殿下——光輝的艾蓮娜。
有無數人想要認識艾蓮娜,企圖在她的心中留下一絲印象。
但是作為王儲的她,是真正的實權派。整日裡忙於政事,非閒雜人等能夠接觸。
塞倫不會主動去找她,那樣目的性太強,會很快觸發這位強勢女性的自我防禦。她一定早已見多了各種處心積慮接近她的人。
塞倫隻是提著畫箱,每天都兢兢業業去王宮中作畫。
梅蒂名義上是他的助手。
可是她對繪畫一竅不通。
鮫人國的宮廷畫家每個人都能帶三個助手。這其中其實有著潛規則。
因為宮廷畫家的名額實在是太少了,無數同樣優秀的畫家都在考試中折戟沉沙。為了向目標更近一步,他們常常會去應聘宮廷畫家的助手。
這個職位能夠向成功的前輩請教考試的秘訣,也能在工作中找準宮廷的品味。許多宮廷畫家都曾是助手出身。
出於等價交換,許多宮廷畫家會奴役自己的助手代為作畫。也存在宮廷畫家不思進取,隻靠助手代勞的風氣。
但塞倫隻招了梅蒂一個助手。
這個助手在繪畫上幫不上忙。至於拿行李、遞畫具之類的事情,仆從就可以代勞,並不用梅蒂來做。
所以梅蒂總是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
所以塞倫鼓勵她:“在宮殿裡四處轉轉,交交朋友吧。”
他對女主的親和力非常有信心。
雖然梅蒂剛剛過上新生活後,鬨出了不少笑話。但是塞倫發現,家裡的傭人們個個都很喜歡她。
前幾天他還看到梅蒂在向廚師請教甜點的做法。
梅蒂就像快樂的小鳥一樣飛出去,然後又在傍晚帶回各種各樣的八卦。
吃晚餐的時候,她就一邊咯咯笑著,一邊講給塞倫聽。
“塞倫,你還記得艾蓮娜殿下嗎?我們之前在貝拉城看到過她的畫像。”
嗯,他等待的消息終於要來了。
塞倫不動聲色:“那位公主殿下怎麼了?”
“今天我碰到艾蓮娜殿下的女仆了,她正在清洗鎧甲和護具。原來公主喜好武藝,一有空就會去演武場練習。常常練到太陽下山才回去。”
“那確實十分與眾不同。”
畢竟鮫人之國的貴族們更喜歡鍛煉自己與生俱來的美妙歌喉。和平快要磨滅這群海中霸主的血性。
大人物的行蹤往往是從小人物那裡泄露的。
從演武場通向艾蓮娜公主的住所,並沒有太多道路可供選擇。
在那之後,塞倫每天黃昏,都要去花園裡畫玫瑰。隻畫夕陽最盛的那幾分鐘,在夕陽落下後就立刻離開。
畫架顏料就丟在花叢邊,不許他人移動,讓仆從們總要費勁心思將它從風吹雨淋中保存完好。
短短幾周時間,宮廷畫家塞倫恃才傲物、驕縱任性的名聲,已經在整個宮廷傳開了。
他這持之以恒的行為,也漸漸成了一樁宮廷軼聞。
這個名聲是塞倫刻意經營的。
人們會警惕自己上門的陌生人,卻會對八卦的主角主動產生好奇。
在整整一周之後,他終於蹲到了公主。
艾蓮娜結束了今天的訓練,從花園抄近道回自己的行宮。
她見到有位畫家在花園裡作畫,於是禮貌地放輕了腳步。
塞倫知道她看到了他。
公主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拂過塞倫的後背。帶來一陣毛骨悚然的冰涼感。
塞倫裝作沉迷藝術的畫家,貝雷帽壓住了他的眉眼,仿佛從未注意到公主的存在。
自那以後,在這個時間偶遇公主的頻率增加了。
公主漸漸習慣了,每天在夕陽下山的時候,能在花園中見到一個埋頭畫畫的宮廷畫家。她會從畫家的身後經過,回到自己的居處。並且開始期待明天畫家依然如故。
聽著宮廷裡的傳聞,她漸漸對那名畫家的容貌產生了好奇。
所以有一天,在她的影子覆上畫家身體之後,她停在那裡不動了。
大概是光線被人擋住,那畫家抬起了頭,用大拇指頂開帽簷,露出了一隻眼睛。
這是兩人的第一次對視,卻仿佛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塞倫第一次開口說話了,隻用一句話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公主殿下,您的影子可真是陰沉啊。”
金碧輝煌的宮殿,高貴威嚴的公主,和美麗文雅的宮廷畫師。
宮廷畫師正在畫玫瑰。
他想要畫黃昏時分的玫瑰,所以每天隻在黃昏時,來花園畫一小會。
即使是畫畫的這幾分鐘,畫師也要數人在旁隨侍。見公主來了,也不起身,反而挑起漂亮的眼睛看去,好一個被驕縱的美人。
公主身上穿著盔甲,剛從演武場歸來,倒是英姿勃發。
整個構圖仿佛一場浪漫愛情的開始。
然而這畫師嘴裡說的話卻怎麼聽怎麼怪異。
站在公主身邊的近衛,臉上已經露出了不忿的表情。卻因為塞倫正是在國王那裡最得寵的宮廷畫師,所以敢怒而不敢言。